今天早上醒來挺早，因為慶山的推文裏有京都二字，便點開看了。之後還看了些她其他的推文，她和女兒的相處方式還挺值得借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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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姑娘打算重回京都一次。旅行前夕，我覺得自己的確慢慢在變老，或以前遠行過度。對旅行不再充滿動力。現在除非是有理由，否則寧可安靜度日。莫名我仍會牽掛大理，想著那裏臨走前栽下的花苗和池塘裏的魚。
地球上凡是有人類的地方，都會存在問題，已經不用區分什麽時代與社會。但是回到京都，仍還是有一種安心。看到陽光下綠色閃爍不定的山丘。山坡上樹叢在大風中搖晃的那種美。
這次在京都四晚，我們住進隻有兩間客房的小旅館。大宅有近兩百年曆史，隱在深巷，寬敞的客廳、回廊、精巧花園，還有一間茶室。巷子見不到人。特意要求榻榻米客廳另鋪一床，晚上睡覺聽庭院裏的淅瀝雨聲、流水聲。不知道流水潺潺，發自何處。一位幹淨溫和、頭發花白的老人照顧我們。
這座宅院帶給人安寧。雖古老，卻氣場潔淨莊重，令人睡眠安穩，沒有陰邪濁氣。有一種源源不斷的無形的滋養。想曾經在這座宅子中住過的主人們，應該是良善而有德之人，並且較為清貴。人留下的能量場可以被感應到。
客廳佛龕裏插著三支藍紫色鳶尾花。慢慢地看著它們逐漸綻放。遺憾的是每天早出晚歸，不夠有時間享受這個房間。我倒是寧願每天閑坐露台邊，與雨中庭院做伴。陪伴小姑娘，行程有些緊。
陪小姑娘去看能樂演出。能樂演出持續四個小時。中間休息二十分鍾，提供抹茶。內容涉及櫻花、僧侶、墳墓、遊魂、勇士之類，中間穿插狂言。麵具詭異寂靜的神情，藝人展示出正麵、側麵、半側麵，聯想起佛慢，一時有領悟。能樂與宗教性儀式頗有相似處。
最後一幕是個老人扮演老櫻花樹的樹精，顫顫巍巍，展現“空洞老朽”之美。台上演出的大多是有些年齡的男性。寂靜時，好像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一起在禪坐，有緊迫張力。能樂的儀式感和內涵，需要有一定心性能力。台上台下有時一起進入入定狀態。我看到觀眾席上有五六個人因此入睡。她居然坐得住。
又陪她去嚐試插花。插花老師即便隻是常規性的簡單介紹，也覺得這是一門修行之道。和茶道一樣，可用來修煉心性。比如，對時間、空間、諸行無常的體會和觀想。印象比較深的是花道老師說，在花道中，要允許好的、不好的事物一起往前走。那未來的、已開的、枯萎的花材，組成立體的時空。幹枯凋亡的素材也可以用。想象天地人組成的循環世界。
我問她，插花起源是否是佛殿供養神靈，她說，明治之前，隻有武士、僧侶等男性才從事花道。她教了十二年花道。她的師傅是她八十多歲的奶奶。她們的一生都在教花道。她說，修行之道，道沒有盡頭。那天的素材是柏、菖蒲、白蘭樹枝、一種紅色果實。我們實踐，做了一個大型插花布置。
偶遇神社旁的跳蚤市場，買了幾個漂亮的老茶杯、複古二手絲質襯衣。價格便宜。
晚上在超市買生魷魚、魚罐頭、烤串、梅酒當作晚餐。買浴鹽，順便買打火機。但找不到地方抽煙。路上也不見有人抽煙。想著，我真正想做的，其實隻是在無人的寺院廊台上靜坐，對著庭院聽會兒雨聲。一直還沒得到機會能抽根煙。
在一座小寺院，血天井的木板濺滿武士們守城失敗自盡的鮮血，木廊外卻是一顆七百年的古老五葉鬆。如願靜靜坐了會兒，喝了一碗茶。在這詭異的斑駁血跡與老鬆的組合中，不知什麽能量傳遞過來，滿眼都是淚水。這一刻我想大概共振到空間的記憶，進入某個維度。
平成年號的最後一天，雨中跑很遠的路，去僻靜地方的小鎮小城。最後看到被湖水淹沒的一個古老鳥居。然後在大湖邊一家小咖啡店喝咖啡。露台上很冷，湖中雨霧彌漫。
回到大阪，酒店在26層高樓。附近有地鐵轟隆轟隆的聲音，有時閃過。大阪梅田阪急附近，買了一些襪子、三四件衣裙，給家人、朋友們帶的新茶、點心、保溫杯、藥、香、手絹、布包、圍巾等，占了一大行李箱。大部分是要送給別人的禮物。
天色轉黑之後，我在縱橫交錯的地鐵、百貨公司交匯區，憑靠記憶，突破人山人海的包圍，一路走回酒店。路上下起零星的雨。此刻，我強烈地意識到自己身在異鄉，陌生的人潮，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所有的人類都有一樣的日常生活。此刻覺得身心清空。
最後一晚，小姑娘陪我散步，路過餐廳，她吃比薩餅，我喝啤酒吃炸雞。食物都好吃。她一路都喜歡梅酒兌汽水。我們的假期即將結束。她說，回去以後要好好學習。
在旅途中，看到朋友圈轉發的一些國內作家的文學評論、創作談，作品解讀等偶爾也看幾篇。類似“向偉大的作家靠攏”“文學與道德”諸類的命題。魯米說，在道德之外的田野讓我們相見。一想到圈子充斥的一些陳詞濫調，以及裝飾藝術遠勝過心智營養的內容，讓人有時產生沮喪之感。
我大概在寫完長篇《夏摩山穀》之後有了一種嶄新的頹廢。有時也覺得世間難以補救，人隻能抱著單純的動機，樸實而自控地存在著，這大概是最好的正事。不與世人爭寵及產生複雜的欲念。寫作者應該是一個求道者，傳道者。
仔細想來，已近六個月沒有寫作。雖然一度時間我認為自己應該休息，但有時還是會覺得應該重新開始。日常生活中，很難提煉和萃取自己的思想，經常不知道說點什麽才好。隻有在寫作中，才能夠暢快而意識提升地說話。想寫幾個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