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中人之Joe (11)

不是歌曲原唱，但更喜歡這個版本。還有，繼續喜歡Julia Roberts...

（十一）

看得出來，Joe在我家做客很自在，我一點兒也不擔心他。不過我特地悄悄囑咐Christine要照顧好Annie, 千萬別讓人家覺得被冷落，怪尷尬的。Christine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這還用你說？切！“ 

其實我的擔心真是多餘，Annie把自己照顧得妥妥的。如果Joe跟我談他的項目，Annie就跑去廚房給Christine打下手。我一隻耳朵聽著Joe跟我blah blah blah，另一隻耳朵聽著廚房裏傳來的兩個女人的笑聲，烤箱定時器的”嗶嗶“聲，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還有鍋碗盆瓢的各種撞擊聲。

有時候Annie也溜達到我老爸對麵的椅子那裏，坐下來跟他聊天。Annie背對著我和Joe的方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看到我老爸指手劃腳，侃侃而談。兩個人聲音不大，我隻是隱約能聽到他們在聊北京。我還聽到老爸提起我家附近的街道，我的中學，香山紅葉，護國寺小吃... 有時他們兩個人會一起大笑起來，我瞧見我老爸還把眼鏡摘了擦擦眼角笑得溢出的淚水。

家裏今天真熱鬧，這才是過年的樣子嘛！我有種感覺，雖然我和Joe是二十年的朋友，但Annie的出現會讓我們的關係更親密。都不用問Christine和我老爸，我相信我們每個人都喜歡Annie！當然，誰喜歡也沒用，最關鍵的是Joe得喜歡她。

我們大家圍在一起聊天的時候Annie就坐在Joe旁邊。有時候Joe把一隻手搭在Annie腿上，有時候Annie也會拍拍Joe的肩膀胳膊。我們幾個開始看得都有點兒害羞，可是人家兩個大大方方，時間一長我們也都習慣了。我猜Joe就是不願意掩飾他的感情。好在Annie看起來跟他挺同步。

Joe之前跟我說過Annie很petite，但有非常好的proportion。我以為她會比較瘦小，今天見了才知道，”petite”是按Joe的標準來衡量的。照我們中國人的標準，Annie其實是中等個頭，身材雖然偏瘦，但很fit。不過跟Joe站在一起，她的確顯得小巧玲瓏。

Annie的頭發剛過肩，微微有些卷，隱約能看到淡棕色的highlight。這天她化了淡妝，穿了件深灰色的過膝sweater dress，配銀灰色半跟皮鞋，腰間係了條鮮紅的皮帶。她的耳環也是兩顆黃豆大小顏色鮮紅的石頭。一條同樣紅色調的，帶圖案的圍巾隨意搭在她的肩膀上。Annie進門時我看到她的小皮包也是紅色的。她穿戴的主色係很低調，但這些紅色配飾非常亮眼，特別有過年氣氛。我其實沒觀察那麽仔細。那天晚上客人離開以後，Christine把Annie今天的穿戴詳細描述了一番。她的結論是：Annie穿著打扮非常有品位。她挑選的禮物也獨具匠心。

在往後的幾個星期裏我們四個人又一起見過兩麵。有一次星期五，Annie下了班直接來跟我們在happy hour見麵，直到她走到我們跟前我都沒認出她來：她紮著馬尾辮，格子襯衫外邊套了件毛背心，米色卡其褲，腳上是一雙Converse球鞋，還背了個雙肩背書包。Christine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Annie笑了起來，”沒辦法，每天跟學生摸爬滾打，穿這身活動的開！“Joe把Annie摟過去親了一口，然後把她按在身邊的座位裏，對我們說：“有時候我感覺Annie看上去像個學生，我呢，就像她爸。”Christine聽了笑得要死。

Christine和Annie同一年的生日，兩個人一見如故。人家還約會過好幾次呢，都沒邀請Joe和我，說是girls night out。後來因為COVID -19不許聚會了，她們兩個除了微信短信聯絡，還搞起了virtual happy hour，差不多每星期網上約會一次，喝喝小酒。每次Christine跟Annie聊完了之後都跟我滔滔不絕地講Annie的事。我把從Christine那裏聽來的，加上Joe閑聊時告訴我的都拚湊在一起，應該能把Annie和Joe這兩年多的故事搞個八九不離十出來。

Annie在2017年帶著女兒離開了她丈夫。她下了好大的決心，本想等孩子上大學再離婚，但最後還是覺得兩個人這樣湊合著對孩子並不公平。當然，孩子肯定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擊，但應該也好過父母兩個人在家裏天天冷暴力。Christine說Annie現在看這段婚姻非常客觀，最開始覺得都是對方不對，現在回頭看看，失敗的婚姻裏沒有無辜一方。誰的責任大誰的責任小其實都沒什麽好討論的。關鍵是，兩個人都大意了，沒有好好盡心去經營。等到覆水難收的時候，再糾纏誰錯的更多已經沒有意義了。離婚是Annie提出來的，但她並沒指望離了婚就過上無憂無慮的舒心日子，隻是覺得任何日子都比她那婚姻裏的煎熬要容易承受。

女兒跟Annie過，青春期的女孩子，讓Annie暗地裏不知掉了多少眼淚，擔了多少心。找人訴說？朋友？她都不聯係了。可不是，那些也是她ex的朋友，她不想讓人家在她和她ex之間為難。家人呢，她也不敢讓他們知道太多，年邁的父母聽到她離婚的消息已經倍受打擊，不能再刺激他們了。那陣子Annie就像一個不會遊泳的人掉在茫茫大海裏，每個浪頭打下來都能要了她的命。

過渡期很艱難，但Annie知道自己要向前看，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這樣才能照顧女兒和父母。她得找事情做：先拾起了多年不用的毛筆，每天認認真真寫兩個小時書法；然後開始利用周末給附近的學生補習功課，不是為了掙錢，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purpose。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Annie自我感覺良好。可一個跟她在一起工作好多年的同事實在看不下去了，親自監督著Annie在一個online dating的網站上注冊了自己的信息。她跟Annie說，如果Annie不注冊，她就發動所有認識的人給Annie介紹男朋友，她別想要隱私了。Annie覺得自己根本沒ready，可還是聽了勸，就把它當成個distraction好了，反正也沒真的想開始約會。

Annie陸陸續續收到不少表示好感的留言，但是她都沒有回複。甚至都沒興趣看看給她留言的這些人都有著什麽樣的背景。Annie想想心裏都覺得累：把自己打扮起來去約會，強打精神找各種話題跟一個陌生人聊天，簡直就是折磨。她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單身的日子走上正軌，跟女兒的交流也多起來起來，讓她欣慰。在學校Annie也剛剛被提拔為department chair，一切都挺讓她滿意。再說，她可以負擔自己和女兒的生活，不需要在經濟上找一個靠山。所以，為什麽要改變現狀呢？

就在這個時候，她收到了Joe的留言。留言本身很普通，Joe表示看了Annie的profile，非常希望跟她取得進一步聯係。本來就是掃了一眼的事兒，但這一掃，Annie看到了Joe在profile裏的照片，是他在北京天壇祈年殿前麵拍的。這張照片激起了Annie的好奇心：這個人去過北京！對家鄉的懷念之情促使Annie打開了Joe的porfile。

照片裏的人去過北京，還不止一次。因為工作關係他還多次去過歐洲，南美。Annie的第一感覺是這個人見過世麵，不是那種一輩子沒有護照，連自己本州都沒出去過的美國人。大概他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有更多的了解和更多的包容。

雖然這麽想，Annie也沒有打算給Joe回複。她需要安靜下來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麽，一旦牽扯到另外一個人，日子就不會這麽簡單了。而且，Annie一點兒也不想考慮再次結婚，她不願意女兒的生活再發生任何變化。孩子已經非常懂事了，在她離開家去上大學之前的這幾年，Annie要讓自己的生活以女兒為重心。這些，有必要試圖讓一個陌生人明白嗎？

隨後Annie就把這件事放下了，回到她的routine裏麵。一個月之後，她收到了Joe了第二條留言，說依然很想結識她，如果她不介意，他希望能先通過email聯係。他不願意給Annie任何壓力，所以，不著急見麵。

我必須說，Joe的這個以退為進的策略還是非常狡猾的。Annie果然像Joe預料的那樣，放鬆了警惕，從頭到腳relax下來，沒有了馬上要麵對一個陌生人的那種焦慮。Joe又等了大概一個星期，然後他收到了Annie的第一個email。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