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0月7號,巴勒斯坦的哈馬斯組織突襲以色列,已造成大約1300名以色列人(以色列官方10月12日數據)和其他國家的人員死亡,包括27名美國人和4名中國人。而以色列之後的報複,已經造成了大約18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巴勒斯坦官方數據),還包括數名聯合國人員。1947年以來,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間一輪又一輪的報複、反報複。已經有數萬名巴勒斯坦人和數千名以色列人失去了生命。僅2008以來,就有約6400名巴勒斯坦人和300名以色列人在係列的衝突中死亡。這樣的冤冤相報,何時才了?中東的和平之路在何方?筆者想起在德國留學期間遇到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植物學同事。
三國植物學同事的對話
筆者在德國美因茨大學(Johannes-Gutenberg Universität Mainz)留學期間,特殊植物學研究所(Institut für Spezielle Botanik;實際上就是植物分類與進化研究所)所裏先後來了2名以色列同事:Ori和Yuval,和1名巴勒斯坦同事,Rami。兩名以色列的同事都是德國方麵資助的。德國在二戰中對猶太人犯下大罪。二戰後,德國便設立了官方的各種對以色列人的慈善基金,包括資助以色列人來德國留學、研究和交流。Ori和Yuval便是受德國資助來美因茨大學做植物學研究和交流的。筆者不記得巴勒斯坦同事Rami的資助來自何方,應該也是來自德國官方。不管怎樣,研究植物學的以色列人、巴勒斯坦人,在德國跟十數名德國同行和一名中國同行進行數月的交流,這本身還是很奇葩而有意義的事。
其中Ori和Rami在美因茨的時間有大約3個月的重疊,我們有機會一起提到一些中東問題,當然,我們沒能深入討論。Ori和Rami離開美因茨後,Yuval才來美因茨。Ori、Rami和筆者有一次簡單的涉及中東的對話。
Rami說:“Libing,你不知道出生、成長在難民營中的巴勒斯坦人的生活有多悲慘!”
筆者感觸很深。筆者當然知道:“一戰到二戰之間,中國人和猶太人是最可憐的民族;二戰後,巴勒斯坦人是最可憐的人”。
以色列人Ori對我和Rami所說,並無異議。Ori對巴勒斯坦人的境況和遭遇是熟悉的,至少是了解很多的。但Ori對我和Rami的感歎有些心不在焉,而對可伶民族的態度有一點“適者生存、勝者為王”的感覺。Ori岔開了話題,並提到了利比亞前總統卡紮菲。像很多中東領袖一樣,卡紮菲支持巴勒斯坦人。Ori對卡紮菲一臉的不屑。
我們沒有進一步討論中東問題,而是討論了我們共同研究的植物學,這帶給我們更愉悅的心情。
全世界的猶太人,可以很容易移民以色列,並能得到優厚的資助。Ori一家就是從羅馬裏亞移民以色列的。Yuval從哪裏移民以色列,筆者並沒過問。Ori和Rami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而Yuval則是標準的精明的猶太人。有趣的是,以色列人Ori和Yuval的長相就是標準的中東阿拉伯人;反而作為巴勒斯坦人的Rami,倒是長得一副歐洲白人的臉孔、棕色頭發和藍色眼睛。他們是十字軍東征時,歐洲人與阿拉伯人的後裔。
何為猶太人:民族或信仰?
二戰前,希特勒迫害的猶太人都是歐洲人,美國很多猶太人都是白人。於是,很多人便誤以為猶太人是歐洲白人或歐洲白人的後裔。這是大多數人的誤區。實際上,猶太人並非“生物學”、“社會學”、“文化上”中的一個人種,而是信仰猶太教的原阿拉伯人為主體的很多族裔的群體,甚至包括一些黑人。許多猶太人在歐洲和美洲雜居多年,於是有了或多或少的歐洲白人的血統和樣貌。當然,阿拉伯人和歐洲白人在生物學上都是白種人(white people)。
隨著信教的人的比例減少,於是有了很多不信教的猶太人。這些人認為他們是猶太“民族”(race),他們的先輩可能都信猶太教。在美國,大約有20%的猶太人不信教,但他們仍認為自己屬於猶太“民族”(Jewish race)。這樣,便有了Jewish of religion (信仰猶太教的猶太人)和Jewish of no religion(不信教的猶太人Jewish race)。美國的這20%的不信教的“猶太人”還認為自己是猶太人,是否跟猶太人在美國普遍富足、地位高和上層的社交網絡有關?
筆者最初也是以為,猶太人,就像我們的少數民族一樣,是個特殊的民族。筆者1997年在上海同濟大學學德語時,我們的第一個德國外教Dennette告訴我們,猶太人不是一個種族,而是一種信仰。筆者當初聽到這個概念時,還大吃了一驚。現在看來,Dennette也沒全對。猶太人中大多數人因為信仰猶太教而成為猶太人,這裏麵以白種人(阿拉伯人和歐洲白人及後裔)為主體、包括了少數其他族裔的人;猶太人中還有少部分不信教但卻認為自己是猶太人的“猶太裔”。
美國輿論對這次巴以衝突的態度
這次衝突由哈馬斯發起,而且攻擊以色列時造成的人員傷亡巨大,還擄走了以色列數百名人質。對這樣的恐怖襲擊,美國民眾普遍是譴責的。美國左右兩黨也少有地同聲支持以色列。美國媒體也是鋪天蓋地地報道以色列的傷亡、哈馬斯的恐怖行動,甚至哈馬斯對人質、小孩的折磨和槍殺,也有很多報道。對以色列報複所引發的加沙地區的人道災難,則著筆不多。
有趣的是,這次哈佛大學34個學生組織發表公開信,支持和同情巴勒斯坦。這在以往的巴以衝突中從未出現,而且這次被媒體廣為報道,實屬罕見!這個動向,值得關注:這是否代表了美國民意中反對以色列的聲音越來越高?盡管有華爾街大佬公開指責這些學生組織,並誓言不會錄用有關的哈佛畢業生,但華爾街大佬的取向,並非就代表了正義。
為和平留一扇窗口
筆者無意在此文中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選邊。每當巴以衝突又起,筆者第一時間想起當初在德國美因茨一起留學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朋友。筆者都要去電郵問候,他們是否還好?他們的家人是否還安全?巴以衝突66年來,兩邊死傷無數,指責誰、支持誰已經不是非黑即白的問題。關鍵是要放眼未來。在官方通道堵死的情況下,兩邊有必要保持並加強民間的交流。
兩邊植物學家的交流,便是一種好的方式。筆者的以色列朋友Ori回到以色列後,在耶路撒冷植物園工作。巴勒斯坦朋友Rami後來在巴勒斯坦工大(Palestine Polytechnic University- PPU)當教授,而以色列朋友Yuval回到了海法大學(Haifa University)。筆者2006年進密蘇裏植物園工作後, Yuval於2008年7月還來過植物園做報告,題目為“Floral Evolution and Speciation in the Royal Irises”。有幸的是,盡管巴以衝突這麽多年,當初的這些同事還從事著植物學研究和教學工作,也偶爾能在國際植物學大會上見到Yuval。
希望巴以雙方民間能時常交流,至少能為和平留一扇窗。
作者簡介:植物學家、進化生物學家,業餘寫些遊記、散文、科普和時評。四川雅安市石棉縣人,蘭州大學學士,中科院成都生物所碩士,德國美因茨(Mainz)大學博士,密蘇裏植物園資深研究員。微信:gonggashan1. email: gonggashan@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