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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事:五環外的女人(第二十五章)

(2020-09-09 14:06:26) 下一個

第二十五章 毛文娉

 

找對象的事,現在隻有曼蔓還肯來跟文娉正兒八經地研討。她們目標一致,找另一半,組建家庭,過下半生。星巴克,於曼蔓剛喝到咖啡就開始抱怨,說自己這些年白忙。

文娉笑道:“你主要不是要體驗麽。”

“體驗到什麽時候?”曼蔓對毛文娉和對房燕是兩種話風。文娉低頭喝咖啡,每次跟曼蔓見麵,她把握一點,多聽,少說。曼蔓又說自己加入了幾個高端人才相親群。文娉問什麽來路,曼蔓說絕對可靠,是一個朋友介紹的,裏麵全是土著和中產。

文娉說算了。

曼蔓著急,“你真不找了?”

“等等。”毛文娉胸有丘壑。等到什麽時候。她自己也不知道。這麽多年,毛文娉的擇偶標準一直比較“模糊”。她想找個懂自己的人。

這就難了。

太虛。一個懂字。能翻出多少花來。有人沒能力懂,有人有能力卻不肯懂,有人不懂裝懂,有人是懂了卻沒有行動。說來說去,精神要求“害”了她。

曼蔓握著手機,問文娉,“我這麽寫個人介紹行不行,”她用朗讀腔,“本人:女,80後mm,162/54,北方人,未婚。學曆本科,目前就職於一家創業公司,小忙但基本上不出差也不加班,樂觀向上,溫婉直爽。”

“溫婉和直爽有點矛盾。”文娉一針見血。

“那改個詞兒。”

“溫婉大方。”文娉脫口而出。

於曼蔓打了個響指,連忙修改。

毛文娉問:“你的要求呢。”

於曼蔓道:“女方要求屬於暗的,不用填,私下交流才能亮底牌。”曼蔓經驗豐富。毛文娉伸頭過去看,曼蔓在備忘錄裏修改著。

“加個標題。”曼蔓看文娉。

文娉想了想,說:“‘有你才有家’。80後未婚女尋知心男士。”於曼蔓琢磨了一會兒,改了幾個字,變成:80後未婚女尋一男閃婚。文娉又是笑又是歎,“過去你不是最反對閃婚。”曼蔓道:“過去不懂事,傻,現在遇到現實了,擺在我麵前的就兩條路,一條是,結婚,留在北京,另外一條,滾蛋。”

文娉惆悵,她的情況比曼蔓好點,即使不結婚,暫時也不用滾蛋。她工作穩定,最近開始看房子,她打算在北京生根。毛文娉鼓勵閨蜜,“好好工作,靠自己。”曼蔓惆悵,“倒退十年行,”又改口,“不用十年,八年,五年也行,毛毛,你說我這些年到底幹什麽呢,好像什麽都沒幹就過來了,隻顧著吃了。”

毛文娉道:“你還沒幹什麽?做了那麽多工作。”

“多有什麽用,沒有一份大的,”於曼蔓感歎,“我們公司的小孩,都比我小,我現在才明白,自己青春期、職業窗口期,都他媽過去了。”她攤手,“沒我啥事了。”

“沒關係,還有更年期等著咱們。”毛文娉自嘲。文娉沒跟曼蔓說自己要買房子。這對曼蔓會是個刺激。文娉為曼蔓擔憂,她也承認,許可凡私下對於曼蔓的點評有幾分道理。可凡叫曼蔓“過了氣的交際花”。是被北京這座城市榨幹了的甘蔗,就差往外吐那一口渣子。

末末了,文娉還是用小號進了曼蔓推薦的婚戀群。有群主加她,視頻驗證,然後填寫資料。有意思的是,毛文娉竟然發現高處寒也在裏頭。她問曼蔓知道這人是誰麽。曼蔓說不知道。文娉這才意識到,高處寒有多個號。狡兔三窟。進群的,可能是小號。毛文娉不理解,高為什麽用不同的號加她和於曼蔓。

群裏平時基本不閑聊天,要麽是群成員自己發的征婚交友帖,要麽就是群主招呼,有一次線下活動,讓報名,文娉才沒興趣。不過,高處寒發的個人介紹卻讓她仔細咂麽了半天:

〔80後男征女友〕

北方人,碩士,178cm,70kg,不吸煙喝酒。

撒謊。喝酒不清楚,但他是吸煙的,括弧,還是雪茄。當然,不排除目前正在戒。

目前做律師,合夥人,年稅前30-40萬。

因價值觀,性格不和離異,有孩子歸前妻撫養。

有五環外房產一套,無較大經濟負擔。車搖號中,久未中。  

愛好踢球,羽毛球。  

除了工作和沒車是真的,其餘全有水分。什麽價值觀?什麽性格?結婚那麽多年才知道不和?孩子歸前妻?初夏怎麽上門的?五環有房產,那租什麽房子?他還沒有戶口。那號怎麽搖?還是前妻幫他搖?

心目中的她:  

年齡在84年以後,離異未婚均可。身高不限,體重不限,喜歡皮膚白淨的。有穩定工作,學曆本科以上;收入不限,有無房均可。身體健康,性格寬厚,原生家庭幸福。

如其他條件突出,年齡可放寬。

嗬嗬,的確,他喜歡皮膚白的。

上回打高爾夫球,高處寒故意表現得跟她不熟。當然,理智上文娉能理解,那種場合,如果看上去太過熟絡,人物關係會產生“歧義”,大家都尷尬。可情感上,毛文娉又認為高這麽做,就是要把她的角色鎖定在“炮友”上。是,高說過結婚不結婚的話,可她能同意麽,離婚她不介意,可他一沒房子,二還有個正準備衝入青春期的女兒,她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弄得那麽複雜。

文娉眼下生活的重點還是事業。她必須突破當前的困境,不能在出版社這麽一天天混下去。文娉早已下定決心不當高處寒的炮友,這並不是因為她清高、潔身自好,或者高沒有吸引力,而是算來算去,她都覺得是自己吃虧。這就是男和女的差別。

一個天一個地。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可以隨時變,地卻不能崩了。她絕對不能自己送上門。虧本買賣,她不做。

主意定了,從清河回來,文娉就把高處寒的微信刪了。不是拉黑。是刪。拉黑還能恢複。刪就沒有回頭路了。市考她準備報名,緊鑼密鼓複習中。

桑嫣周末要去紅螺寺,問文娉能不能開車。毛文娉如臨大敵。她幾年沒碰車了。可老桑提,她隻好硬著頭皮上,這個時候,老桑需要撫慰、支持。去紅螺寺是拜觀音,不用說,祈求送子。劉憲魁估計有事。跟婆婆一起壓力太大。叫上伊若也不合適,關係再好,人家姓劉。不得不防。幾個同學,有家有業的忙,沒家的曼蔓,桑嫣看不上。

文娉必須頂上。

車開出小區,上路了。

文娉緊握方向盤,雙肩微微聳著。她緊張。

桑嫣拍拍她胳膊,“放鬆。”

文娉幽默地,“我自己摔溝裏沒事,可得保住少奶奶。”桑嫣兩手捂在丹田上,笑道:“你以為,少奶奶也是份工作,幹得好,是少奶奶,幹得不好,少奶奶就給別人當了。”文娉當然理解老桑話裏的話,她不曉得怎麽安慰。一安慰,顯得桑嫣特別困難,反倒傷了人家的自尊。

過了收費站,桑嫣突然問文娉是不是打算考公務員。文娉詫異。這事兒,她沒跟任何人提過,跟家裏都沒提。她的做事風格是,沒成之前不張揚。老桑怎麽知道的?文娉應承了一下。桑嫣又問:“打算報哪個區?”文娉說沒想好。實際上,她想往昌平或者通州區報。桑嫣直接說:“你聽我的,就報市裏的,我婆婆在哪個區,你就報哪個區。”文娉扭頭看了看閨蜜。桑嫣笑說:“進門都憑真本事,但進去了之後,離得近,多少能相互中照應。”

文娉恍然大悟,她一方麵感謝老桑能為她考慮這麽多,另一方麵,又責怪自己太過魯鈍。之前怎麽就沒想到這層呢。公務員係統,更需要網絡、圈子,更需要人脈。她想問老桑怎麽知道她有這個意願,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桑嫣有她的路子。

文娉認真開車。

桑嫣又說:“老高可關心你呢。”

文娉故作冷漠,“跟他有啥關係。”

哦,明白了。或許是老高看到了她放在客廳茶幾上的申論輔導書。這個密探。

“別小看老高,”桑嫣道,“這個社會上,人脈最廣的職業除了醫生,就是律師,好多事兒,我和憲魁都不知道,還是老高告訴我們的。”

文娉不想把話題放在自己身上。她轉而問伊若和畢家鎖的事。桑嫣頓時來氣,“還沒動靜呢。”又說,“黃了都不要緊,就怕伊若動真格的了。”

“伊若跟你說了?”

“沒說。”

“那你怎麽知道動真格。”

“哭了兩場。”

文娉倒抽涼氣。她想象不出來劉伊若哭是什麽樣子。桑嫣繼續道,“她就喜歡這種。”

“哪種。”

“長得不錯,然後人呆呆笨笨地,呆萌氣質。”

“哎呦,人家可是高學曆。”

“所以我說,小畢是扮豬吃老虎。”

“是不是老高沒把你們家庭情況說清楚。”文娉順著問。桑嫣歎一口氣,“誰說不是呢,明明是個寶貝,人家當你一棵草,不是我說句大話,老劉家這家境,真沒什麽可挑的,房子不房子,重要嗎,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文娉想了想,說:“也許人家要的是平等。”

“不是平等,”桑嫣糾正,“是想占便宜。”

過了懷柔市區,進山了。沿路不是看到半山腰有小型別墅。桑嫣提了一句,說他們也打算在昌平的牛蹄嶺租一塊地。文娉問幹嗎。桑嫣說,打算集資建個農家別墅,種地、賞花、喝茶。作為一個小據點。文娉沒想下問,有別墅當然好,但她現在可沒這個錢往裏投。歸根到底,那不是窮人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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