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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環外的女人:第三章(寧紅)

(2020-08-04 14:36:26) 下一個

第三章 寧紅

 

朱家莊禦府嘉園的風水布局據說有講究的,開發商建之前,找大師看過,這塊地兒,是遠近最好的地塊,據大師研判,這是比北京城還要早的一塊寶地,不是墳場,沒做菜地,多少年前是為元朝王爺的府邸。因此,在這塊地建樓盤,不能亂建,得按照八卦走。

禦府嘉園整個地塊成橢圓形。

北麵玄武位,臨街,是三排板樓,南麵朱雀位,是兩排塔樓,以做拱衛。西邊白虎位是七棟六層板樓,東麵是四棟小高層的電梯板樓。嚴格按東高西低的布局。小區中間是別墅區。也分兩檔。一棟兩戶和獨棟。

桑嫣婆家的房,就是最核心,最安靜,最寬敞,最有優越感的獨棟別墅。

拿下禦府嘉園的房子之前,寧紅深入研究過。

北麵玄武位肯定不能買。她和王冠軍,都是五行忌水。而且玄武位的房子都臨街。將來馬路拓寬,做主幹道,更加吵嚷;西麵也不行。白虎位最凶。而且小區外有高樓擋著,下午兩點之後,基本見不到陽光了。南麵朱雀位也不合適,塔樓,一梯四戶,太擁擠。而且朱雀位是靠山,玄學上講,容易出事,寧紅考證過,後麵那四棟裏,32號樓五年前死過一個人,是喝醉酒從二樓摔下來當場身亡的。31號樓則是十年之前一對夫妻吵架,老婆拿刀把老公砍死了。不吉利。所以,算來算去,隻有東麵青龍位的房子可取。

寧紅買到手的,恰恰就是東麵的房子。對此,寧紅是十分得意的。而且事實也證明,她這個房子買得好,住進去之後,她生了女兒,老公和她都在兩年都有新發展。同學群裏,除了桑嫣,她是二號人物。唯一對她有威脅的許可凡,還在牆頭外麵呢。

隻不過,桑嫣這一來,寧紅的優越感立刻被打散了。好在寧紅懂得自我開解,反正這房,遲早也是給父母或者公婆住,她和王冠軍,勢必要往四環、三環、二環突進,寧紅的終極目標是二環的四合院,最好在東四,最好是五條,最好門口有兩棵大槐樹,最好單門獨戶,最好有葡萄架,柿子樹,她就要在那兒養老……馬上她就要邁出第一步:去四環買房子。陪冠軍做完最後一個應酬,他們就準備去民政局離婚。

晚上吃過飯,寧紅側眼觀察王冠軍。他好像特別平靜。寧紅有點不高興。雖然是假離婚,他也應該表現得特別……特別什麽呢……對……特別對不住她。

怎麽能如此穩如泰山呢。

寧紅把睡衣褲子撩起來,腿翹在茶幾上,“明兒得去辦了。”

王冠軍嗯了一聲。

“巴不得是吧!”寧紅找事。

“這不沒辦法麽,”王冠軍明白了。寧紅一貫矯情,強勢,他理解的不了的是自己,當初怎麽就那麽喜歡寧紅的這股子矯情勁兒,現在又為什麽不喜歡,“這不為咱閨女麽,要不算了,就在朱家莊小學讀,省得麻煩。”

“少來!”寧紅顯然是不同意的。

王冠軍低頭看手機。

寧紅又說:“桑嫣喬遷,送她什麽好呢。”

“你跟她不是有仇麽。”

“什麽仇。”

“你恨她。”

“有病!都老同學我恨她啥?!”寧紅眉毛倒豎。

“錯了,”王冠軍糾正,“用詞不當,你嫉妒她。”

寧紅立馬跟唱戲似的,“我嫉妒?——她?——”隨即冷笑,“論事業?論長相?還是論娃兒?”寧紅把腳放下來,朝洗手間走,剛走了兩步,又折回頭,伸出食指指著王冠軍,“哦,她是有一點比我強,找了個千裏馬,不像咱們這兒老牛拉破車。”

王冠軍不含糊,笑不嗤嗤,“呦,這下好,明兒解套了,你趕緊找千裏馬去,看人讓不讓你騎。”

寧紅嘴硬,“千裏馬老娘都不在放眼裏!要找就找千裏駱駝!”

王冠軍嗬嗬一聲。這下可激怒了寧紅。她不接受藐視。她赤著腳,走過去,騎在王冠軍身上。冠軍抱著她,跟抱著個肉葫蘆似的。他是不曉得他老婆哪來的自信,過去,是有幾分姿色,可現在肉堆起來了,活脫一個中年婦女,還千裏駱駝,找個小毛驢都費勁。

寧紅擰他腿上的肉,王冠軍嗷嗷叫,又說孩子在裏頭呢。寧紅不管,繼續施虐。他隻好討饒,說寶貝兒別鬧了,咱倆就是有深度的女人嫁給了有特長的男人,絕配!寧紅一聽,又是一頓鬧打,半天,解氣了,才說毛文娉搬來了,你得請一頓。王冠軍表示沒問題。

寧紅走到客廳北麵窗戶,看對麵樓,文娉家燈亮著。她轉頭說:“文娉可惜了。”多少年了,寧紅時不時就為文娉的婚事操心。至今沒成功。她歸結為,“怪”。女人年紀大了就怪。

“人家自己不覺得可惜就行。”

“你以為她不愁。”

“還是要求太高。”

“老想精神合拍琴瑟和鳴,”寧紅吐氣,“年紀小的,嫌人家思想幼稚,年紀大的,又嫌人家太老。”

“文藝女青年不都這樣麽。”冠軍總結。

“那你還不是喜歡。”

“你當初也很文藝。”王冠軍嬉皮笑臉。

“現在呢。”

“現原形了。”

“明兒要離今兒你來勁是吧!”寧紅一秒變臉。

手機響了。是毛文娉打來的。她是來問寧紅,去慶賀桑嫣喬遷,是送禮品,還是給紅包。寧紅建議禮品。她家裏有點存貨,順手送了,不用再花錢。文娉說知道了。轉手又給楊盼打過去,告訴她寧紅的決定。

趁寧紅接電話,王冠軍不曉得從哪裏摸了一支雪茄,迅速往廚房走。寧紅一轉臉,見沒人了,東看西看,也往廚房去。王冠軍正用用煤氣灶點煙呢,寧紅衝進去,把火關了,義正辭嚴,“滅掉!”她最看不慣男人的這些臭習慣!王冠軍隻好把煙頭往廚台瓷磚上摁,委屈巴巴一張臉。寧紅憤然,“好事不學!”

王冠軍也被說急了,“你讓我怎麽辦,在世麵上混,吃喝嫖賭一個不會,就會個抽,還被嚴打了,你以為我想學,沒辦法,劉憲魁他們就愛玩這個。”

寧紅發火,“香煙還不夠抽的?!非燒錢?!”

王冠軍道:“什麽叫有錢人?不燒錢,怎麽顯得身份尊貴?先做朋友,再做生意,玩兒不到一塊,人家怎麽信任你?你以為我抽這個是為了自己爽?我是為了我們家的前途!”丈夫一通申訴,寧紅不說話了。是,前途。大家都在為小家庭的前途努力。王冠軍損傷的是肺,那她寧紅就沒付出麽,別說拉關係,找路子,就是她娘家,也為冠軍的事業犧牲許多。她妹妹寧紫,在部隊幹了多年,本來不打算這麽快轉業的,可為了姐姐姐夫,提前出來了。用軍轉幹部的身份注冊企業,在稅收上有很大優惠。寧紅虧欠妹妹,可是,她頭腦很清楚,想在北京混出名堂,必須是全家合力。因為這個,她不得不向桑嫣低頭。過去在學校,她是大姐大。現在呢,桑嫣成為姐妹們的中心,不是因為她本人厲害,看得都是她老公劉憲魁的麵子。劉家在北京樹大根深,往上數,祖上是為共和國立過功的,劉家老爺子的照片在很多文史資料裏都能看到,雖然每每在照片中的位置都屬邊緣,但憑借資曆,也足以蔭庇兒孫吃一碗好飯。寧紅有時候想起來就恨,火氣多半是衝王冠軍去的,“你那祖上,怎麽就沒德呢。”王冠軍回嘴,“你家祖墳不也沒冒青煙。”寧紅喟歎,“當農民好的時候,家裏是地主,當資本家好的時候,家裏又成工農了,回回都沒趕上。”

王冠軍把雪茄折半,“就抽幾口。”

寧紅不好不答應。丈夫已經那麽可憐,她隻能網開一麵,實際上,在外人麵前,她總是樂於抬高王冠軍的形象。妻憑夫貴。男人立起來了,女人才能立起來。

煙點著了。冠軍打開抽油煙機,寧紅躲出去了。女兒乃心剛念完英語,嚷嚷著要吃東西。寧紅教訓女兒,“幾點了,忍著點,胖了就瘦不下去!”乃心木木然,她不是個機靈的姑娘。馬上快上小學了,英語總是跟不上。寧紅給她報了多少個班,換了多少個輔導老師都沒用,寧紅認為女兒是舌頭沒發育好,發音不準。說的能力上不來,讀寫都受影響。冠軍他媽怪寧紅,理由是,“都能到大人身上了”,孩子沒了福德。話傳到寧紅耳朵裏,她一怒之下,連續兩個春節沒去婆婆家。

寧紅也想過再生一個,可這幾年忙,而且房子也沒落實。就一直耽擱著。她也問過王冠軍。冠軍的態度倒令她滿意,“家裏又沒皇位等著繼承,女兒兒子都一樣。”能一樣麽。嗬嗬,還是不一樣。但寧紅分得清楚,當務之急,是提高家庭生活水平,提高層次,等物質生活上去了,然後再考慮生二胎的事。畢竟在這北京城裏,沒錢,寸步難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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