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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小日子(第二十一章)

(2020-07-04 14:41:45) 下一個

第二十一章

 

善亞一走,家裏跟少了門神似的。妖魔鬼怪又出現了。朱勁草手機再次接到匿名短信,這次內容更瘋狂:茉茉,你就那麽狠心?不顧你兒子了嗎。勁草再對這種惡作劇習以為常,也有點扛不住。

本著開誠布公的原則,他把手機放到茉莉麵前,問:“是假的吧。”

茉莉反問:“難道你認為是真的?”

勁草答:“我不知道,所以問你,你說什麽我信什麽。”

“汙蔑。”顧茉莉竭力穩定情緒。

可一回娘家,她頓時崩潰了,她衝進廚房,拉住老媽的手,“媽,張善亞要整我!”玉蘭倒還算鎮定,她挽住女兒的胳膊,叫她冷靜,問怎麽回事。茉莉把勁草收到“黑短信”的事說了。又描述了善亞走之前,兩個人的交鋒。茉莉急促地,“這下明白了,她根本就不喜歡小叔,是小叔一廂情願,所以我提醒她,暗示她,反倒激怒了她。報複開始了!”

人一走就出事,什麽意思,她張善亞還要製造一個不在場證明?短信可是不長腳,全世界都跑的。玉蘭堅持認為有人惡作劇,還勸說你婆婆不是這種人,她這麽大年紀,怎麽可能會弄這些。

“不會可以學呀!她拚多多玩得可溜!”茉莉下意識把手指伸到嘴邊,咬手指甲,“對對……勁草跟她說過匿名短信的事……然後她將計就計,一定是這樣!”

“她怎麽會知道。”玉蘭諱莫如深。

母女倆都躲著那事。跟哈利波特的身世似的。

“不會查嗎。”

“那可有年頭了。”

“或者有人告訴她。”

“那事就沒幾個人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誰,幾個同學,桂鳳知道,去美國了,榴榴也知道……”顧茉莉的自言自語停頓在這兒。沈榴榴,會是她嗎。她可是鐵杆!多少年忠心不貳!馬上還可能成親戚、做妯娌。茉莉不相信榴榴會背叛自己。關鍵是,沈榴榴告訴善亞這些,對她有什麽好處呢。損人不利已的事,何必去做。

顧茉莉流過一胎。十九歲。那是她過去三十幾年中最黑暗時光。她學瓊瑤的《窗外》,把自己錯付給了一位語文老師,糊裏糊塗釀下大禍。為保全名聲,母親吳玉蘭帶她到外地做了流產手術,這事連顧得茂都不知情。但榴榴知道,還有桂鳳,雖然她們沒正麵問過,顧茉莉也從未正麵回應。可茉莉清楚,閨蜜們是看破不點破。如今時過境遷,桂鳳遠走,那就隻有沈榴榴一個知情人。會是榴榴麽,茉莉心裏打鼓。如果是,她什麽目的,如果不是,那幕後黑手又是誰。不過這條消息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拆散她和朱勁草。

顧茉莉無心工作,她請了假,沒打招呼,一大早就往榴榴家趕。不巧,汪淩霄也在。

“大表哥。”茉莉保持禮貌,壓抑住急切。汪淩霄顯然感到意外,他招呼了一下,先走了。

“這算同居了麽。”

“路過。”

“一大早就路過?”

榴榴被問得不耐煩,道:“什麽事呀,也不提前打個電話。”

茉莉十分嚴肅,“榴榴,我下麵問你的話,你必須如實回答。”

榴榴悚然,她從未見茉莉這樣,“你幹嗎,我害怕。”

“說實話就行。”

“跟我有關麽。”

“算有一點吧。”

“會破壞我們的友誼嗎。”

“不好說。”

“那就別問。”沈榴榴要拉茉莉下樓吃早餐。

茉莉拽過她的手,“就一個問題。”

榴榴圓睜兩眼,神色恐懼。

茉莉深呼吸,“我當年那事,你告訴過別人麽。”

“什麽事。”榴榴沒反應過來。

“跟夏老師。”

榴榴突然打起嗝來,停不了那種。茉莉猛拍她後背。嗝被止住了。“沒有。”榴榴不看她眼睛。茉莉懇切地,“你要跟我說實話,有人害我。”榴榴忙問怎麽了。茉莉說你先別問那麽多,你就說你跟人說過沒有。

“沒有。”

“跟你媽也沒說?”

“絕對沒有。”

“那就奇怪了。”茉莉嘀咕,“有人到勁草那告狀,提到這個事。”

榴榴沉默。

“你跟桂鳳有聯係麽。”茉莉又問。

“她好像在丹麥。”

“我也覺得不是她。”茉莉說。

“‘有人’是誰?”

“還是匿名。”

“靠!”榴榴義憤,“你承認了麽。”

“瘋啦,”茉莉叫嚷,“當然沒有。”

“死無對證。”榴榴脫口而出。又忙閉嘴,說“死”有點對不住那死去的孩子,也怕勾起茉莉的傷懷。“警察都查不出來。”她又問:“有嫌疑人麽。”

“我婆婆。”

“不會吧!”

你不仁我不義。茉莉幹脆把婆婆跟二叔的事說了。榴榴連說了三個要命,又說想知道是婚內還是婚外。茉莉說如果真是張善亞幹的,她就要向朱勁草揭露婆婆的真實嘴臉。榴榴問:“你覺得勁草會生氣麽。”茉莉問為什麽不會,還有什麽比背叛更嚴重。榴榴卻說,是否是背叛,是否是二叔一廂情願現在還不能認定,而且說白了,就算他們在一起,隻要他們說是在你公公死後才發展出感情的,那麽在勁草看來,基本也等於肥水不流外人田。

問題問完,茉莉不再久留。臨走前,她又向榴榴求證一遍:是否跟別人說過,哪怕不是故意,說漏嘴那種也算,請她好好想想。榴榴堅持說沒有。

她問茉莉打算怎麽處理跟勁草的關係。

茉莉慘然,“如果因為這事,他跟我離婚,我也沒話說。”“這不是罪。”榴榴說。茉莉承認這一點,但是,雖然這不是“罪”,可婚前隱瞞卻是“罪”。以她的道德底線來判定,她認為朱勁草有知情權。

女兒放在老媽那兒,顧茉莉調整出時間、空間,打算坐下來好好跟勁草聊聊。飯早早就做好了。茉莉想過去飯店見麵,可那樣一來,太過刻意,自己反倒顯得理虧。就家常菜好。輕描淡寫,情義卻都在裏頭。時間差不多了,還沒見勁草回來。茉莉打電話過去,座機,手機,都沒人接。過了半小時,也沒見回電。

茉莉著急,給勁草發微信。誰知善亞卻打電話來,說擔心家裏的煤氣沒關,讓茉莉過去看看。茉莉嘴上應付著,下了樓,卻直接叫車往勁草公司去。冷戰又開始了?這就鬧翻了?還是說,他朱勁草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不用當麵宣判,就給她判了死刑?可是那都是在遇到他之前發生的呀!他怎麽能這麽不講理!坐在快車上,茉莉委屈得哭了。不是大哭。隻有一點點眼淚。一下車就風幹了的那種。她還有仗要打,哪怕分開,也需要清楚明白幹脆利落!

茉莉走得急,過馬路牙子,沒踏穩。把腳踝給崴了。崴了也要走,活見人死見屍,她真想跟朱勁草打一架。咬他,撕他,踏碎他的大男子主義。他憑什麽嫌她?!

“喂!”前方一聲喝。

抬頭看,勁草站在那,夾著公文包,風塵仆仆的樣子。茉莉一時不曉得講什麽,不前進,也不後退,一隻腳微微提著,樣子有點可笑。

“搞什麽呀。”勁草走近了。

茉莉才感覺到腳踝疼,輕輕叫喚。

“怎麽回事。”勁草半蹲下。

“崴了。”茉莉說實話。

“拿著。”他把公文包交給她保管。

“幹嗎。”她驚詫。

“背你呀。”勁草好像有點不耐煩,但又滿是柔情。

他站穩馬步,弓下背來。她順勢趴上去。茉莉有點發暈,她原本是來打仗的,怎麽反倒俘獲一隻白龍馬。背到停車場,塞進後座。勁草問茉莉去哪兒。茉莉說還能去哪兒,回家。朱勁草刹那的溫柔讓顧茉莉意識到,這個男人想開了,勁草已經原諒他了。他痛苦過,甚至想不開過,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暗地裏完成。等夫妻見麵,就像此刻,麵對麵,手裏拿著紅酒杯,玻璃杯壁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茉莉感受到的全是一個男人的胸懷。

是啊,有人挑撥算什麽。那不過是她的一段過去,是在沒遇到他之前的過去。茉莉真心覺得,當初一意孤行嫁給這個男人,真值。隻是,他不問,她卻不能不為這場誤會做一個收尾。紅酒喝罷。茉莉起身,她打開音樂。要和勁草共舞。

“你想知道什麽,”茉莉微微抬著臉,“你問我就答。”

“我什麽也不想知道。”

“真的不是故意瞞你。”

“怪我沒問。”

“不不,怪我。”

“那如果將來發消息的人,又要發什麽給你呢。”

茉莉頓時撒開他的手,舞也不跳了,神色嚴肅,“你最好提前給我打預防針。”

“沒有啦。”朱勁草笑嘻嘻地,忽然小聲,“遇到你之前,我談過十個女友,其中有九個現在還有聯係,你信麽。”茉莉狠狠擰他胳膊上的肉。勁草又道:“不管過去有多少,反正現在,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茉莉陶醉。勁草又懇求茉莉為他拉一次手風琴,就拉那首《白樺》。顧茉莉勉為其難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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