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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無才

(2020-02-23 19:15:03) 下一個

《女子無才》

  女子之於文字,於古蓋有所用之,《周官》載有女祝、女史,另有女巫等以職業為學;《春秋》稱賦事獻功,即為女人職業。曆覽《春秋》載諸侯夫人,大夫內子,善為詩賦,斐然有章。女子奇慧如蔡琰、班姬者,詩賦以寄興,著述篇什,終得傳者十不一二。自唐宋以降,女子詩文傳篇者則更寡。

  孔子雲:“不學《詩》,無以言。”聖人本意,乃施教化於男女;又雲:“女子與小人難養”。兩相比對,似一杆二枝,同喉而異曲。後儒遂竄張附會,謂婦人既成女人身,則須守婦道,磨硯非是,金針有功,雲雲。

  李義山《雜纂》曰:“婦人識字即亂情,尤不可作詩。”以義山之詩法較之,其本家詞人易安居士幾近“淫情名媛耳”。王灼似有會意,其《碧雞漫誌》詆訶李清照不吝筆墨:“作長短句,能曲折盡人意,輕巧光新,姿態百出,閭巷荒淫之語。自古搢紳之家能文婦女,未見如此無顧忌也,閨房婦女誇張筆墨,無所羞畏。”李清照未嚐善詞而“羞畏”,有幸“學詩漫有驚人句”焉。

  不幸之有才女善詩自責而書麵認罪者,朱淑真《斷腸詩集》自責篇:“女子弄文誠可罪,那堪詠月更吟風。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複而有斷然焚詩者,孟昌期妻善詩,一日忽曰:“才思非婦人事,”遂焚其集。亦有與娼妓並舉者,周亮工《書影》載其父作《觀它四十年吉祥相》雲:“世家大族(女子)一二詩章不幸流傳,必刑於釋子之後,娼妓之前,豈不可恥!”《紅樓夢》薛寶釵告誡姑娘們:“女子無才便是德”,然又言:“做詩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內之事”。寶釵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足證曹雪芹抑男揚女托夢紅樓,其思想終不脫矛盾之情狀。

  考索史書,使女子愚妄而形成禮教始作俑者應是《大戴禮記》,其《主言》篇曰:“教者,治民之本也,------民敦,工璞,商慤,女憧,婦空空。七者,教之誌也。”教民之誌,反使女子空空無知無識,尤今世之“洗腦”然。

  女子無才為德,中西陋俗類同,持論大抵相合。十七世紀法國文人嚐言:“寧可婦人滿臉胡須,不願婦人詩書滿腹。”英國小說家拉維斯附和曰:“女子當多用針線,不得握筆。”更有甚者古波斯人以女子作詩比母雞司晨,謂“牝雞長鳴,當斷其喉”,嫉恨之力,罕倫比也。

  古人思君懷友,多托男女殷情,所謂《詩經》憂愁幽思,亦不得已而托焉。強悍男子體而心甘投胎女兒身則已成宋詞套版,及至濫用矣。 女子無才為德,賦詩則而淫而罪,男子遂乘虛而入,裝腔作勢,洋洋大觀,“女子無才論”殃禍如斯也。

  夫天地遼遠,降人靈秀,與人稟賦,初不擇於男女,同為人,則同性(本質),世間大書皆教人以正性,明善,修身,齊家之學,豈徒專為男子設哉!江河之凝雨露,草木之發英華,山川之洗珠玉,雖聖人未嚐不揖讓也。女子露才本不可遏抑,然竟至於此,人心風俗,流弊不可勝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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