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走了（四）

前幾天夜裏夢到母親，呼她不應，一著急竟然把自己叫醒了，口裏喊著媽，自己卻醒了。雖然現在白天不怎麽想了，其實這種思念已經深入骨髓，以夢的形式表現出來而已。母親去世兩周後，牧師找我談話，問我怎麽樣。我說好多了，現在每天隻想20遍了。確實是這樣，母親剛剛去世那幾天，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一天不知道要想多少遍。兩周過後，確實想得沒那麽多了。現在兩個月過去了，每天想的次數就更少了，但是還是會毫無征兆地突然想起來。有時候是在工作，有時候是在開車，有時候就是毫無緣由的觸發思念，每次想起，都會莫名地傷感。但確實想的次數要少多了，再過兩年，不知道要淡忘多少。如同父親剛剛去世那會，痛得死去活來，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對父親的思念確實淡漠了很多。時間確實是無堅不摧，我相信多年以後，對母親的思念也終將淡漠，想想確實挺可悲的。

自從15年搬入新家以來，母親的情況基本就穩定住了，但是病情還是在緩慢的進展。因為每治療一段時間，都會出現耐藥的情況，就不得不換新的方案。我那時就想，要是現有的所有的藥都耐受了的話，該怎麽辦呢？答案是肯定的，但也沒有辦法，隻能不去想，且顧眼下罷了。但總的來說，15年，16年，17年，這三年母親的狀況還是不錯的。我也享受了和母親在一起的幸福時光，母親也享受了和孫子孫女在一起的天倫之樂。我有時候帶母親和孩子出去玩，看著一家三代人其樂融融，心裏想著這就是幸福吧。中間有時候妻子帶孩子回國探親，我與母親兩個人更是樂得逍遙。晚上下了班多半母親都把飯做好了，我和母親邊吃飯邊看電視。吃完飯，母親收拾家務，我有時候就在一旁聽聽評書，優哉遊哉。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那段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好幸福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今天上午帶小孩子去公園玩不由得想起了母親。這個公園我以前經常帶母親來，有時候是和孩子們一起，有時候隻是我和母親，我打球，母親散步。15年夏天，母親就是在這個公園裏認識了一個中國老太太，並結為好友。16年夏天，母親還應邀到這個老太太的公寓住過幾天。母親後來告訴我，那個老太太後來又約過幾次母親，但母親因為各種原因未能成行。今年春天，母親還跟我說老太太又聯係她了，她想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去看看老朋友。可是誰成想，這個願望竟不能實現，而母親終究未能再和那個老太太見上一麵。母親的另外一個好友是我朋友的母親，年紀比母親長好多，已經八十多歲了。她不常來美國，偶爾來和兒子住一下。三年前當老太太回國前與母親相聚時，曾無限感慨的對母親說，永別了。想來老太太覺得自己年齡大，而且回國以後不打算再回來了。誰成想三年後老太太又回來了，並再次和母親相聚。我們都打趣她說，您看您上次還說永別了，這不又見麵了，老太太聽了也笑了，這次再回國沒有和母親說永別，但誰知道這次卻真的是永別了。

人生真的是這樣，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一次看似普通的再見，可能就是永別。想想母親的音容相貌，就在幾個月前，可短短幾個月後，我卻和她陰陽兩隔，再無相見。每每想到此，便悲從中來

[jiajiashui]

bles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