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聲鶴唳的日子裏,公司居然舉行了午餐聚會。
聚餐在風景如畫的公園舉行。小風陣陣吹過來,還挺涼爽。我潦草地吃了點東西,就和幾個人一起,找靈通人士打探消息了。大家都不明白公司的這一輪操作到底是什麽意思。據說很多公司已經開始裁員了,現在來吃飯的人,都不知道吃完飯回去,還有沒有飯碗。
說起公司的裁員,我所有的幽默細胞加起來都不夠用了。我是真的調侃不起來。那絕對是不能提,一提一把淚的事兒。
在公司工作過的人都知道,公司文化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斷地裁員。各種理由,甚至沒理由的裁。我感覺他們就是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沒事兒幹裁人玩兒。一兩年後換了個部門領導,覺得這課題挺重要,決定重新上馬,再把裁掉的人招回來。可是對於那些被裁掉的人來說,有時候扛不過來,可就是滅頂之災。
我對門鄰居安娜和凱文,原來都是我的同事,不同部門。凱文被裁員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變得特別封閉,不能和他談找工作的事兒,一談就翻臉,覺得你在嫌棄他,提醒他失業了。這樣婚姻關係就很緊張,最後導致離婚。離婚後凱文心情更不好,開始喝酒,後來肝髒喝壞了。在等待肝移植的過程中犧牲了。安娜雖然已經和他離婚幾年了,聽說後還是哭得撕心裂肺,說她還是很愛從前的凱文,就是一次裁員毀了她的家。
以前公司裁員比較嚴肅。從人事處和你談話,告訴你現在裁你那一刻,就會有一個保安跟著你。和你一起到你的辦公室取你的個人物品,比如全家福照片,喝水的杯子。然後把你送到大門口。後來就變潦草了。就是通知你走人,或當天或第二天,你自己方便的時候收拾東西離開。大概裁員多保安忙不過來了。
我們部門的秘書是在開車上班的路上接到電話被裁了。秘書挺幹脆,壓根兒不來收拾東西,開車掉頭回家了。還有一位同事在家休產假,電話通知被裁。最大規模的是電郵通知,一大早接到郵件去開會,一屋子人同時被裁。人事處的人通常扮演不受人歡迎的角色,但是最後自己把自己也裁了。公司經常合並,重組,分分拆拆,買買賣賣,有時候把整個部門全都賣了或者關了,這時候就是全軍覆沒,無一幸免。有一回吃散夥飯,人太多,附近飯店都不夠用,隻好分期分批吃。有朋友在飯桌上說,他們部門百分之七十五裁。話音剛落,另一位朋友說,百分之七十五裁還好意思吹牛,他們全軍覆沒。我自己肯定也被裁過。在公司工作這麽多年,沒被裁過都不好意思出來混,大家都會鄙視你,覺得你是職場小白。
裁員的頻率不等,有一年兩回的,兩年一回的。裁員變成了常態,如果有一段時間消停了,大家就會覺得很別扭,寢食不安,天天等著懸在頭上的劍落下來。我們通常會說,趕緊回家洗幹淨脖子吧,乖乖等著公司手起刀落給個痛快的。
被裁掉之後,各人有各人的故事。或一蹶不振,或重新上路,或離開此地再找工作。認識的朋友人裏麵,很少有過不去的。但是,兩個工作之間會間隔多久,就看個人運氣了。最難過的是,每天沒班可上,專門在家等待的煎熬,那種被否定的不公平感覺,那無數個失望甚至絕望的不眠之夜,大睜了雙眼在黑暗中輾轉反側,都不是你想要的。我有朋友在一夜之間白了頭。他肩上扛著全家的健康保險,房子的貸款,孩子的大學學費。雖然八個月後找到了工作,他說那八個月就像是熬了八年,人都老了一輪兒。說到健康保險,真是羨慕幸福的加拿大人民,比美國人多了一道防線。
關鍵是,他們都是很優秀的人。當初公司招他們進來的時候,也都是過關斬將,百裏挑一。等裁員的時候,就變成了經濟師筆下,小數點後麵的那個數字或百分比了。公司效益不好的時候裁員,賺錢的時候也裁員,橫豎他們說了算。
對公司員工來說,每次裁員都是一道坎兒。先是擔心自己的命運。每天淒淒惶惶,心神不寧地刷手機,查看公司電郵。等自己平安著陸了,就開始擔心朋友。看著同事們離開時寂落的背影,帶著飲泣的聲音漸漸遠去,我每次心裏都很難受。因為他們比我聰明,比我能幹,甚至比我長得好看。我能僥幸留下來,純屬偶然。很有可能,下一個哭著走的就是我。到那時候連送我的人都沒有,因為朋友都走光了。
但是疫情一來,工作不好找了。他又吃了回頭草。
我偶爾聽見上麵頭頭們在議論到底要不要他的事。
其實人事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也不容易的。
最後要了他了。
其實就像俗話説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処!別擔心太多!
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就是去了也要接著找,不能歇著。
美國大公司裏有這種惡習的: CITI, Veriz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