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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CDC是怎樣打爛了西雅圖抗擊新冠疫情的一手好牌

(2020-03-20 16:05:54) 下一個

今天是3月20日,距1月20日美國發現第一例輸入性新冠肺炎病人整整兩個月了。現在全美有新冠病毒確診者18563人,死亡227人,華盛頓州有新冠病毒確診者1512人,死亡81人,確診人數排在紐約州之後,全美第二,而死亡人數高居全美各州榜首,占全國總數的百分之35.7%。西雅圖地區的新冠疫情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裏,一步步發展到現在的情形是非常值得認真回顧的。

2020年1月21日美國疾病控製中心(CDC)宣布發現全美第一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病人30多歲,男,1月15日從武漢返回他在美國華盛頓州西雅圖市北部的家。兩天以後他感到身體不適到醫院就診。早在1月8日,CDC就已經發出要求關注有中國武漢旅行史和呼吸病症的警告。Everett的普羅維登斯(Providence)醫院的醫生根據他的症狀和武漢旅行史,懷疑他感染了新冠病毒,遂將他的樣品送到CDC檢測。1月20日檢測證實是新冠病毒感染,第二天CDC宣布了美國第一例輸入性新冠肺炎病例。

病人開始病情穩定,醫生們樂觀地認為他會很快康複出院,但幾天後病情突然惡化,出現呼吸困難。不得已,醫生作為安慰劑給他注射了還沒有得到批準的藥物瑞德西韋(Remdesivir)。這是公開的第一例作為同情用藥使用瑞德西韋於新冠肺炎的報道,這個現在被戲稱為"人民的希望"的抗病毒藥物就這樣走到前台,引起了世人的高度關注。病人在注射了瑞德西韋後,病症迅速減輕,於2月初痊愈出院。

從1月21日CDC宣布發現全美第一例新冠病例後的40天裏西雅圖地區一直很安靜,沒有新的病例,生活一切照舊,但這很像處在台風中心暫時平靜的感覺。2月29日早晨,電視突報西雅圖地區有一人死於新冠肺炎,這是繼1月21日西雅圖地區宣布發現全美第一例確診的新冠肺炎病例後又一驚人的新聞,它將西雅圖地區驟然推到了美國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中心。死者是一位50多歲的男性,他因嚴重肺炎住於2月21日進了距西雅圖市中心16英裏的柯克蘭(Kirkland )長青醫療中心(Evergreen Medical Center)。他的症狀使醫生懷疑是新冠病毒引起的,但因為沒有武漢旅行史,CDC拒絕檢測。剛好2月26日星期三,CDC下放了新冠病毒檢測權限,州衛生機構可以自主檢測新冠病毒了。醫院立即送樣檢測,星期六淩晨,測試結果出來了,顯示是新冠病毒陽性,但一切已經太晚,幾乎與此同時,病人停止了呼吸。此外還有兩個病人也被檢出新冠病毒陽性,他們同是從距長青醫療中心不遠的一個叫生命看護中心(Life Care Center)的養老院送來的,一個是40多歲的護工,一個是70多歲的居住者,護工情況穩定而老者處於病危狀態。這是全美第一次發現在養老院感染了新冠病毒,這位70多歲的老人第二天不治身亡。

華盛頓州金縣(King County )政府於29日下午一點舉行了新聞發布會,公布了全美第一例因感染新冠病毒的死亡病例,同時宣布該養老院已經有約50人有症狀。第一例確診的人沒國外旅行史,屬於社區內傳播,這說明疫情正在周圍發展,更多的確診病例將會出現。金縣衛生主管告誡民眾要勤洗手,口罩不必戴,將口罩留給醫護人員和病人。病人應該戴口罩,如果有發熱,咳嗽,無力,氣喘症狀,不要直接去醫院,打電話給你的醫生或醫院,告訴他們你的情況,聽候他們的處理。州政府隨即召開發布會,安撫大家不要恐慌,現在不取消公眾聚會,生活保持正常,勤洗手,不要握手和擁抱。州長同時宣布華州進入緊急狀態。川普也於當天晚些時候發表講話,宣布全美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死者為女性,這同金縣和華州通報的不一樣,後來知道是CDC報告時搞錯了,害得川普背鍋,可能從地方到中央沒有全國疫情直報係統,需要層層上報,信息交流並不十分流暢。這一天,縣,州和聯邦政府都對第一例新冠病毒死亡作出了迅速反應,美國抗擊新冠病毒的態度和形勢從此大變。

自從1月20日西雅圖發現全美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人之後的四十天,西雅圖一派祥和寧靜。有個叫海倫朱(Helen Y.Chu)的傳染病學家和她的團隊正做著一件意義重大,影響至深的事。海倫朱是華盛頓大學(Univ. Washington )的傳染病學的專家,她領導著一個團隊研究流感。當1月21日全美第一例新冠病例公布後,她就開始跟蹤這個第一位確診病人自1月15日從武漢返美後的行蹤,研究可能的疫情擴散。她了解到這個第一位病人從西雅圖機場出來之後沒有獨自開車,而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家,從回家到去醫院的兩天裏也不是完全閉門不出,其間有多少人受影響已經很難查出了。加上相繼而來的日,韓,歐洲的疫情大爆發,更多的病毒被帶了進來。麵對困難她沒有氣餒,她同西雅圖港景醫療中心(Harborview Medical Center)傳染科的醫生們收集保存了上百個1月15日以後有不確定流感病人的檢驗樣品,並要求CDC做新冠病毒測試,以便從這些看似流感的病人中找出可能的被新冠病毒感染的人員。CDC以不是與武漢有關為由斷然拒絕了他們的要求。海倫朱的流感研究實驗室是有能力檢測新冠病毒的,但CDC不允許除它自己之外任何機構或個人檢測。此事拖到2月25日,海倫朱實在不能再等下去,她在自己的流感研究實驗室檢測了一些樣本。第一批樣品中就發現了一個新冠病毒陽性,屬於一個19歲的在校高中生,他完全沒有國際國內旅行史,這個發現揭示了該學生並非得了流感,而是染上了新冠病毒,這個病毒現在已經在社區傳播。按規定這個檢測結果在沒有得到CDC確認之前是非正式的,而州和CDC還說檢測未經病人同意,侵犯個人隱私,有違醫學倫理,並一度叫停了該實驗室的檢測。這時距第一例新冠病毒攜帶者進入西雅圖已經五個多星期了,40天珍貴的時間就這樣被CDC毫無作為地放走了。

3月5日,西雅圖港景醫療中心發了一個含有重大意義的消息。該中心2月24日接收了一個從柯克蘭Life Care Center 養老院送來的病人,該病人已於2月26日去世。由於這個養老院許多病人最近因新冠肺炎相繼去世,該院對這名死者進行了回顧性新冠病毒檢測,州公共衛生實驗室檢測結果出來是陽性。這名死者去世日期比2月29日宣布的全美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還要早三天!美國第一個因新冠病毒去世的病例到底發生在什麽日子,這個還真難說,但肯定不應是2月29日。這個案例再次說明新冠病毒已經在西雅圖地區流行了一段時間,有些病人就當成普通流感對待了。這些病例就像幾枚深水炸彈,它們激起的巨浪恐怕連當事者都沒有預料到。

3月11日在國會聽證會上眾議員Harley Rouda逼問CDC主任羅伯特·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在美國是否可能有些死於流感的人實際上是死於新冠肺炎。雷德菲爾德知道以上這些病例,他不得不如實回答"現在的一些病人是那麽診斷的"。他的回答在全世界引起反響。

3月12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不知為什麽突然在推特用中英雙語連發推文怒懟美國:"美國疾控中心主任被抓了個現行。零號病人是什麽時候在美國出現的?有多少人被感染?醫院的名字是什麽?可能是美軍把疫情帶到了武漢。美國要透明!要公開數據!美國欠我們一個解釋!” 川普對此說法極為惱火,從此每天在講話和推特中稱中國病毒,美國國務院召見中國駐美大使,強烈抗議中國的說法。

美國CDC同中國CDC在疫情初期的表現幾乎一模一樣,遲緩,低效,傲慢,堅決不下放檢測權和審批權,仿佛隻有他們知道怎麽做,別人都不會似的。CDC堅持檢測要與武漢行史有關,不知是出於錯誤的專業考慮還是愚蠢的政治偏見,同時對從全世界各地湧進的病毒視而不見,這種官僚主義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延誤檢測,又加之由它主持的測試盒因質量問題被召回,長時間產能上不去,許多急待檢測的沒能檢測,應該隔離的沒有隔離,導致病毒肆無忌彈的迅速蔓延。到3月9日,僅柯克蘭Life Care Center 養老院一家就有129人感染,其中包括81個居住者,34名工作人員,14個訪問者。在華州超高的死亡人數中有35人都來自那個Life Care Center養老院。另外十餘個養老院也有人確診感染和死亡。CDC3月18日的調查報告指出,這是由於有染上病毒的養老院工作人員同時在多個養老院工作,將這致命病毒帶入了多家養老院。這些高齡老人本是在這個養老院安度晚年,卻因CDC的不作為,造成病毒蔓延,不明不白地就在這裏結束了本不該現在結束的生命。

西雅圖地區擁有良好的醫療資源和生命科學研究基礎,這裏有一批高水準的醫療和研究機構。全世界第一個新冠疫苗Moderna 的信使mRNA疫苗於3月16日在西雅圖Kaiser Permanente 研究中心開始第一期臨床試驗,有希望的抗新冠病毒藥瑞德西韋也即將在西雅圖展開第三期臨床試驗。病毒在這樣一個有基礎的地方擴散,CDC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CDC沒有固執地抓住檢測和審批權不放,讓像海倫朱這樣的傳染病專家做他們該做的事,及早發現和控製病毒的擴散,情況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全美也能從西雅圖的及早發現中得到預警,美國抗擊疫情的形勢或將是另外的模樣。良機盡失,CDC將西雅圖手握的好牌打成了一手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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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4)
評論
南山依然 回複 悄悄話 我以前總是覺得周圍美國人不相信他們的政府很好笑,政府和我們又沒什太大關係,把自己工作做好,別老一幅看不上政府的樣子。這回,我算是明白了,徹底對cdc 失望。
bxxx 回複 悄悄話 美國的CDC和美聯儲一樣是一個獨立於政府之外的機構, 在川普宣布緊急狀態和戰時國防緊急法案後,CDC徹底靠邊站了

CDC肯定會被追責, 負責人可能要負民事責任
dong140 回複 悄悄話 samsyrny 發表評論於 2020-03-20 20:02:39
清晰,客觀+1
金韋 回複 悄悄話 川大和習大一樣。美國的不幸
xilaideng 回複 悄悄話 我的發言有錯字: “char review” 應為 “chart review”, “法軌” 應為“法規” 。
五湖以北 回複 悄悄話 歐美政府雖然是民選的,但官僚機構是萬年不變的,即所謂"deep state",隻在乎自己地位,不管別人疾苦
BeijingGirl1 回複 悄悄話 “美國CDC同中國CDC在疫情初期的表現幾乎一模一樣,遲緩,低效,傲慢,堅決不下放檢測權和審批權,仿佛隻有他們知道怎麽做,別人都不會似的。” --- 是不是隻有總統發話才可以呀? 不清楚美國的醫療是怎麽操作的。
美國CDC 2/4 已經在機場海關加強對入境人員的檢查啦。 但是沒有病毒測試, 可能不夠嚴格。 這個病毒很厲害。
西雅圖的一號武漢探親病人, 15號回西雅圖, 19號才去看病。 之前肯定已經去了很多地方沒有隔離。 那時候武漢都沒有封城, 人們警惕性還不高, 不懂的隔離。
xilaideng 回複 悄悄話 隻要是端鐵飯碗的,都比較官僚,CDC也一樣,州、縣衛生官員也好不到哪裏去。
雖然新冠病毒進入美國後,的確有感染的病例沒檢測出來,當成流感了,但不可能多。
因為美國查流感不像中國那樣,隻查血相,然後僅根據白細胞數,低的就是普通感冒,高的就是流感。
美國查流感是要具體查出哪種流感病毒的,比如今年要查出是 influenza A 還是 influenza B,而且還要進一步查出是哪種亞型。
而一個人要同時染上兩種流感病毒是很罕見的,具體可參考 https://www.infectioncontroltoday.com/infections/scientists-report-rare-occurrence-humans-harboring-two-strains-flu-same-time
雖然現在還沒有數據顯示,確診染上了流感的人裏麵,又有多少染上了新冠;但可以合理地推測,這種特不走運的人還是不多,如同很少人同時染上兩種流感病毒那樣。
至於博主提到的肺炎死亡病例,那就更少比例會把新冠當成流感了,因為具體致死原因是美國醫生首先要查出來寫在病曆(char review)上的。
而我們都知道流感並不致死,醫生比我們更清楚。
當然,新冠致死的病例不查新冠病毒,醫生就隻能在病曆上寫查不出具體致死原因的診斷代碼(diagnosis code)。
那麽,在肺炎死亡病例中,有很多是查不出具體致死原因的診斷代碼嗎?
不是!這是美國醫生的整體職業水平和道德素養決定的,也是美國各種法軌保障的。
過去的數據顯示,隻有不到1.5%的肺炎是查不出具體致死原因的診斷代碼。
CDC主任所謂“被抓了個現行”,其實不過是承認極少數查不出具體致死原因的病例中,可能有的是新冠病毒致死。
但是,那些查不出具體致死原因的,不可能全都是新冠。
所以,華州的情況,即使CDC更高效也差別不大,除非你有棗無棗都打三杆,強製每人查新冠病毒。
至於中國外交部,是永遠不可能找到比武漢軍運會更早的新冠在美流行的證據。
還大言不慚地說“美國要透明!要公開數據”,病人的隱私憑什麽要透明?已經公開的數據看不懂,有何資格當外交官?
還有不少翻牆的寫手,不去認真了解美國,卻要四處指手劃腳,煽風點火,誤導華人,其心當誅!
dell_dell 回複 悄悄話 總結的好。現在還有川粉攜帶私貨,攻擊民主黨州長不作為,不讓檢測沒有病例,你讓州長怎麽憑空封這封那的。

這一次,看各種政治人物的表演,完全能顛倒黑白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Flakes 回複 悄悄話 總結的很好
曉龍東雲 回複 悄悄話 讚!估計很多記者現在都在找料,會有更多文章討論這個問題。
llarry 回複 悄悄話 美國的醫療體係適合於高端疾病的治療,對付這種低端的公共衛生危機肯定是不行的。
看鬧熱 回複 悄悄話 感謝你條理清晰的敘述分析。我深以為然,就是CDC 的官僚,自以為是的造就了今天全美病毒大爆發,我覺得應該追責
samsyrny 回複 悄悄話 清晰,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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