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變
1998年6月7日,俄亥俄小城Barberton的一戶人家。六歲的布魯克前晚被送到外婆家過夜,這對小布魯克來說是常事,她和外婆要好。外婆朱蒂把她送上床,掖好被子道了晚安,隨即去起居室看電視。布魯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淩晨時分被外婆的尖叫和打鬧聲驚醒。她悄悄下床跑出房間去查看,發現有一個男人在起居室裏,驚嚇不已的布魯克又躲回床上用毯子把自己蒙起來,打算裝睡逃避。布魯克沒預料到那個男人居然又闖進了臥室猛擊她的臉部,她立刻昏過去人事不省。
布魯克再次醒來是幾小時之後了,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她跑去起居室,外婆還躺在長椅上,頭上臉上全是血,都認不出了。布魯克喊著“外婆外婆!”用手去搖外婆,完全沒有回應,她才意識到外婆死了。
小布魯克不知道如何是好,拿起電話給外婆的鄰居打電話,無人接聽,她對著答錄機說道:“對不起打擾您,我外婆死了,我想請人幫我找媽媽。現在就我一個人。有人把外婆殺死了。請你一有空就來接我好嗎?再見。”
掛了電話,布魯克跑出屋外,去了離外婆家最近的鄰居家敲門。一個叫做塔尼亞的主婦開了門,告訴布魯克自己正在為自己的孩子們準備早餐,讓布魯克在門廊外等她把家事做完就開車載她回家。布魯克大約等了四十五分鍾,塔尼亞總算出來了。
路上布魯克向塔尼亞講述自己記得的事件經過,塔尼亞問她是否記得殺害外婆歹徒的長相,布魯克答:“他像我的姨父克萊倫斯。”沒多久布魯克的媽媽四月在家門口見到穿著睡裙滿身是血的小女兒,塔尼亞把布魯克放下,說著“凶手是克萊倫斯”,就離開了。
四月聽完布魯克斷斷續續的回憶,立刻讓丈夫去自己母親家查看。他在那裏找到丈母娘的屍體,報了警。
警方向布魯克問話後立即派幾輛警車和全副武裝的警員去四月的妹妹梅琳達家。警長敲開梅琳達家的門,向她介紹情況的同時,警察上前將她的丈夫克萊倫斯逮捕。
朱蒂被強奸,刺傷,頭部和臉部受到重創,鼻子,下巴,鎖骨和頭骨都骨折或碎裂。她被判定因被勒住窒息而亡。布魯克被凶手擊打麵部昏倒後,凶手再次毆打,強奸她,最後用刀割開她的喉嚨。
梅琳達和克萊倫斯關係不算好,夫妻鬧得厲害時她常去母親朱蒂家小住,但憑著從18歲結婚到那時足足17年的婚姻裏她對克萊倫斯的了解,她不相信丈夫會犯下這樣的案子。
四月不僅要忍受失去母親的痛苦,撫慰女兒的壓力,還要麵對自己妹夫可能就是導致一家人痛苦的罪犯。她不能理解妹妹梅琳達怎麽會選擇站在丈夫一邊。幾天後四月和梅琳達合力安葬了母親朱蒂,在母親的墓前道別,自此姐妹倆斷了聯係。
1999年檢方控克萊倫斯一項謀殺,一項謀殺未遂,兩項強奸,以及聯邦襲擊重罪開庭。檢方沒有任何物證或DNA證據證實克萊倫斯出現在案發現場,他們隻有一個明星證人:布魯克。
梅琳達出庭為丈夫作證。1998年6月6日晚克萊倫斯在酒吧和朋友喝酒直到淩晨2:40左右返家,之後梅琳達徹夜照顧生病的兒子沒有睡覺,克萊倫斯就待在家中直到被警方帶走。警方判定的犯罪時間在2:30至5:30,克萊倫斯並沒有作案時間。酒吧的人和克萊倫斯的朋友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直到2:40。
檢方攻擊梅琳達作為證人的可信程度,按他們的理論,克萊倫斯從酒吧離開後開一小時的車到嶽母朱蒂家,強奸殺害朱蒂後又強奸布魯克,之後再開一小時車回到自己家。梅琳達為保護丈夫做了偽證。
1999年6月10日陪審團判克萊倫斯所有控罪罪名成立,處兩項終身監禁。聽到判決結果後,檢察官回過頭朝旁聽席上的梅琳達說道:“你要等五十多年才能和丈夫團聚了——對了,那還是在他能獲得假釋的前提下。”梅琳達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會讓克萊倫斯出獄和我團聚的。”
梅琳達回到母親的墓前起誓,既然法律不管,警察不管,她會自己抓住真凶,為母親和外甥女伸張正義,為丈夫洗清冤屈。
三年過去了,梅琳達開始研究DNA,找遍了俄亥俄州所有性侵犯的記錄,重點調查所有有過嚴重傷人和性侵兒童的犯人,熟識他們常去的地方。除了朝九晚五的正職外,梅琳達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去那些她認為有可能是殺害母親罪犯的人去的酒吧,和那些人搭訕,陪他們一起喝酒抽煙,趁他們不備或走開時,迅速拿走他們的煙蒂,紙巾,酒杯,一切沾有DNA的物品。為此她在錢包裏裝了一個小的證物袋,裏麵放著鑷子(用於提取煙蒂,紙巾和酒杯)和塑膠袋。梅琳達家的冰箱裏存滿了她從各人取來的DNA樣品。
梅琳達時隔三年再次來到姐姐四月家裏,四月開門後就背過身去,轉回身時她淚流滿麵,姐妹倆緊緊擁抱,彼此原諒。梅琳達把幾年裏收集到的所有證據和筆記一一展開給姐姐看,試著讓她相信自己並非一葉障目不顧母親慘死的人。布魯克也和梅琳達的兒子們一起玩耍了,她在梅琳達家裏看到克萊倫斯的照片,仔細回想,告訴姨媽和媽媽克萊倫斯不是傷害自己的罪犯,因為罪犯的眼睛是棕色的,而克萊倫斯是藍眼睛。
辯護律師把布魯克改變證詞的錄影帶提交給法庭,向法官上訴。法官認為布魯克受到親人教唆,證詞不予采用。
那時梅琳達有一個重點懷疑對象。一個曾經對母親朱蒂有不正常好感的年輕人,在朱蒂遇害當天曾在朱蒂家出現。布魯克見到該男照片,幾乎叫出來,梅琳達和四月都很緊張,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當天的犯人?梅琳達想方設法收集了他的DNA,眾籌了測試DNA需要的四萬美金,實驗室測試了這個嫌疑人的DNA,克萊倫斯的DNA,並將兩人DNA與犯罪現場嫌犯的DNA進行比對,結果嫌疑人和克萊倫斯的DNA均不符。
雖然還是沒有找到殺害母親的凶手,梅琳達還是對測試結果感到激動——克萊倫斯不是現場的人犯。辯護律師把DNA報告再次提交上訴庭,認為既然克萊倫斯的DNA已經被排除為犯人所有,法官應立即判他無罪。檢察官堅決反對,理由如下:
其次,辯方測試DNA的初衷是要證實另一嫌疑人為犯人,對克萊倫斯的檢測是附加的,其主要目的與為克萊倫斯脫罪無關。法官又一次駁回了克萊倫斯的上訴請求,那是在2005年7月,距案發已經七年,而克萊倫斯也已經蹲了六年大獄。
梅琳達對司法係統徹底失望了,她下了決心,既然DNA都不能讓法官改判,不如直接把罪犯找出來,送到檢方麵前。她也短暫地消沉過,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繼續努力。一天她買了份當地的法律報紙,讀到一條關於名叫厄爾的罪犯強奸女童被抓的新聞。厄爾家在梅琳達的母親朱蒂隔壁,厄爾的妻子正是1998年6月7日讓小布魯克在門廊等了45分鍾後把她送回家的女士。更巧的是厄爾1998年6月5日剛剛服完另外的刑期釋放回家。
厄爾因強奸女童被捕後,關在和克萊倫斯同一所監獄。梅琳達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她感覺厄爾就是導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元凶。他一定看到當年對克萊倫斯審判的報道,萬一他要對克萊倫斯不利,怎麽辦?梅琳達必須盡快行動,她假冒粉絲給厄爾寫信安慰他,希望厄爾能給自己回信,以便從信封上提取DNA。然而厄爾從沒有回信。
梅琳達隻好在探監時把自己的新懷疑告訴丈夫克萊倫斯。俄亥俄州有33所監獄,偏偏克萊倫斯和厄爾關在一起;監獄裏有多個監區,偏偏克萊倫斯和厄爾在同一監區。梅琳達提醒克萊倫斯注意安全,又讓他多多注意厄爾,最好能撿到厄爾丟棄的煙頭。
此後的幾周克萊倫斯隨身總是帶著幹淨的紙巾用於取證,總算有一次他撿到厄爾的煙頭。幾天後厄爾就轉監了。
克萊倫斯把那支煙頭用紙巾包好,藏在聖經裏,直到有機會時才把煙頭寄給辯護律師。DNA檢測結果證明厄爾是當年的罪犯。鑒證人員測試了朱蒂和布魯克的內褲,布魯克的指甲(采樣後一直密封,從未被檢測),以及布魯克睡裙上采集到的一根陰毛,三處DNA都屬於厄爾。
梅琳達和洗冤機構的人員把新的嫌犯和證據交給地區檢察官,他仍然拒絕釋放克萊倫斯。於是梅琳達和洗冤機構的人員找到俄亥俄州總檢吉姆,吉姆了解案情後數次與地區檢察官協調希望重啟調查,釋放克萊倫斯,未果。梅琳達隻好呼籲洗冤機構的誌願者在法庭外組織抗議,又向媒體宣布召開發布會,希望能借大眾的力量向檢方施壓。
2005年12月15日,發布會之前,州總檢吉姆的傳真機收到地區檢察官的文件,上麵寫著克萊倫斯將於當天獲釋。梅琳達打電話問克萊倫斯:“你準備好了嗎?”克萊倫斯說,是的。
在監獄外迎接重得自由的克萊倫斯的,除了梅琳達和兩個兒子,還有辯護律師,洗冤機構的人員,州總檢,所有的人都在流淚。
2008年厄爾與檢方達成認罪協議,承認對布魯克和朱蒂的罪行,獲刑55年。事實上1999年克萊倫斯受審前四個月,厄爾因為搶劫罪被捕,當時醉酒的他問警方為何自己沒有因為謀殺朱蒂被捕。逮捕厄爾的警察把這一對話記錄下來交給負責朱蒂和布魯克被害案的警探,警探從沒有向辯護方公布這一信息。
(左為厄爾,右克萊倫斯)
(走出監獄的克萊倫斯接受采訪,梅琳達躲在他身後)
這個地區檢察官連基本的邏輯都沒有,應該被撤職。麵對證據拒不悔改,應該坐牢。
克萊倫斯居然對堅持不懈拯救他的梅林達恩將仇報,什麽東西?!
-----首先,對克萊倫斯定罪並非以任何物證包括DNA為依據,因此DNA的新證據與當年的案件無關;
其次,辯方測試DNA的初衷是要證實另一嫌疑人為犯人,對克萊倫斯的檢測是附加的,其主要目的與為克萊倫斯脫罪無關。法官又一次駁回了克萊倫斯的上訴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