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裏的豬》

 【拾零集】         《大院裏的豬》

 

       從有記憶開始，我對豬的印象就是它是與人類和平共處在同一個生活小區裏的。

     

       小區裏有差不多五、六家養豬，大概有十多頭巴克夏黑豬，隻有一頭豬是黑白花的，顯得格外風騷。小區裏豬的脾氣很好，活得也很自在，每天不是哼哼唧唧地在院牆下躺著沐浴陽光，就是象背著手的小腳老太太一樣，悠閑地四處溜達。唯一不好的就是我行我素地隨地大小便。

 

        院裏的孩子們多，玩鬧得無聊時就會打豬的主意，經常輦得豬們嗷嗷叫著四下亂竄。李大爺家的豬是最壯的一頭，男孩們經常趁李大爺家沒人時把這頭豬圍起來騎著消遣。我也騎過，隻是跑不出多遠，就會從豬背上被甩下來，大家看著哈哈大笑，就圖一個樂合。

 

        男孩們並不是總欺負豬，我們也常常蹲在院牆下給豬們撓癢癢。看著它們懶洋洋享受的樣子，有時又氣不打一處來，會突然用柳條用力抽打一下它們的屁股，豬嚎叫一聲，即刻憤然起身離去。我們趕緊去院外揪把灰灰菜把豬給哄喂回來，接著再撓癢，再偷襲它，反複幾次地玩樂，這豬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回回都上當。

 

        豬最不幸的生活歲月當屬敲豬的時候，就是對豬進行閹割。這種事是不讓小孩子們圍觀的，但我偷偷透過牆縫看過一回，感覺太殘忍。當時我嚇得直捂自己的褲襠，但過後卻又繪聲繪色地講給小夥伴們聽。小夥伴們好奇，每次遇到豬，就會爬在地上瞅豬的隱私部位。

 

       豬一旦養肥了，意味著生命也到了盡頭。院裏二龍的爸爸是殺豬好手。殺豬時，院裏會臨時搭個灶台，燒滾一鍋開水。二龍爸在鋼磚上拉開架式磨幾下尖刀，別在後腰上，然後進圈裏把豬哄出來。他用粗麻繩套住豬的腿腳，順勢一彎左腿將豬壓在他身下，回手抽刀就捅進豬脖頸。邊上打下手的人馬上伸過搪瓷盆接住汩汩而出的豬血。豬拚命哀嚎著掙紮，但終究還是走上了不歸路。圍觀的人群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豬血放盡了，豬被抬上平台，二龍爸操起瓢，蒯著沸水一下一下澆在死豬身上，象是在表演什麽叫死豬不怕開水燙。隨後二龍爸把瓢往地上一扔，三下五除二地從豬身上薅落一地黑鬃毛。當毛薅得差不多了，就用繩綁住豬口鼻，把打氣桶插入豬腚打氣，圓鼓鼓地撐起一個豬身，並用事先準備好的木棍乒乒乓乓一頓胖捶，據說這樣處理過的豬肉好吃。  

 

       敲打過豬後，二龍爸端起渾身掉瓷的大茶缸子吸溜幾口，再喘勻了氣，順手一摸刀就給豬開了膛。滴哩嘟嚕的心肝肺腸掏出來，紅白相間的肉大塊分割開，都分放在不同盆裏。剔了肉的骨頭用大斧子劈開，洗巴洗巴扔進那口開水鍋裏，煮熟後供大家分享。等著啃骨頭的當口，小孩們就近距離圍觀那顆被切下來的豬頭。孩子們都不害怕，還嘰嘰喳喳地討論豬頭肉的美味，因為那顆豬頭是一到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樣。

 

       觀瞻完殺豬後，我想到《自然常識》課上講的豬渾身都是寶，從裏到外都可製成各種產品，一點兒不糟盡。我就覺得豬生來就為人類消費而犧牲，它的一生短暫又偉大，可為什麽人們卻總是在口頭上和文字上醜化豬，鮮見對豬的讚揚？我不知該如何評價豬，年幼的思維被定格在了某一倫理範疇內無法展開。

 

2023年11月4日 輕輕的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