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 )
我第六次與老師發生衝突與文革餘毒有些關係. 這次先惹事的是我剛上初三時教《社會發展簡史》的張老師.
這個張老師雖生過一個孩子, 但身材苗條, 絕對的A4腰, 也愛打扮, 隻是一雙三角眼總是充滿血絲, 挺嚇人的. 按說她晚上既不背課, 也不批改作業, 眼睛不該那麽紅, 也不知整晚上都在瞎折騰什麽了. 張老師最早參加工作時是文革小組的骨幹成員, 一張嘴皮子吧啦得山響. 她在文革中積極參與批鬥其他教師, 整他們的黑材料, 而我媽卻一直護衛著被整的教師們, 因此她對我媽很不滿. 文革結束後, 她從政工部門改作教學工作, 曾受我媽管轄, 但常常暗中向上頭打小報告整我媽, 現在成了我的老師, 她就順裏成章地把我也當成出氣的對象.
記得第一天她上課點名點到我時, 很藐視地盯了我一眼, 然後叫我上講台把己擦幹淨的黑板再擦一遍. 我擦的時候, 她就笑話我黑板擦得比狗熊還笨. 後來上她的課時, 隻要我回答不對問題, 她便讓我站著上課, 有時還會讓我在她講課期間去樓下水房打水, 回來噴灑教室地板. 我向母親說張老師故意對我不好, 我媽就安慰我上課要遵守紀律, 好好學習, 慢慢張老師就會改變觀念了.
我努力聽從我媽的話, 但有一次還是被張老師狠狠羞辱了一把. 那天下午天熱犯困, 我在她的課上打了個哈欠, 被她看到了, 她就說我一天到晚萎靡不振的樣子, 不是塊好料, 還想上重點中學, 也不知道我父母咋想的. 我心裏很憋屈, 從此她問我問題, 我一概回答:"不知道!". 我不吭聲理她, 她就編排我, 說什麽龍生龍, 鳳生鳳, 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有什麽樣的家長就會有什麽樣的孩子等等. 我的火被她拱得越來越大, 終於有一天爆發了.
那天張老師在黑板上寫字, 但她的板書又小又連筆, 我坐最後一排看不清, 就問旁邊的同學, 張老師就說我交頭接耳, 擾亂課堂. 我反駁說不是交頭接耳, 同學也證明我是因為看不清在問字, 她便很生氣. 也趕上那天天也熱, 我解開外衣拉鎖大敞懷地穿著, 張老師就找茬把我拉到講台前, 說一看我就不是好東西, 穿得跟街頭流氓地痞一個德性. 我就回應她街頭流氓地痞沒有像我這樣穿破舊衣服的, 氣得她一下炸了毛, 流氓流氓地不停罵我. 我忍不住反擊她, 說她燙著個頭, 穿喇叭褲和高跟鞋才像女流氓. 這下可熱油上點了火, 張老師衝出教室就把校長、書記和教導主任全叫來要收拾我.
要說這幾年我也算久經沙場, 麻溜地就跟他們去校長辦公室解決問題. 在辦公室裏, 我先發製人介紹了案情, 並主動承認我罵老師不對, 但張老師找茬在先, 沒完沒了地罵我更不對. 你還別說, 這招挺管用, 校長書記找來同學們了解詳情, 都是控訴張老師的, 哈哈哈!再說這個張老師也不愧是文革幹將出身, 劈劈啪啪地一頓大理論上綱上線, 還威脅要撂挑子不幹了. 學校招架不住, 就決定讓我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做檢討, 做為配套服務, 我回家又挨了一頓打, 哈哈哈!那次我檢查寫了三頁紙, 把案情介紹得很全麵詳實, 可惜校長隻讓我在全校大會上念了最後認錯和表決心那部分, 檢查也留給我當手紙用了.
自從那次以後, 張老師也不太敢再招惹我了, 把火又撒到別處去了. 我們年級有個留級生組成的班, 不好管, 校領導覺得張老師挺有震懾力, 就讓她去當班主任. 可想而知, 她那一套打罵方法根本不靈, 還招來了大禍. 快放寒假的一天, 留級班的學生偷偷告訴我晚上要收拾張老師, 讓我去觀摩. 那天晚上9點下自習課後, 我跟著一群人走到了離張老師家不遠處, 隻聽有人一聲招呼, 留級班的十幾個男生用破頭瓦塊把張老師家門窗砸了個稀巴爛, 嚇得張老師病了好幾天. 隔了二天派出所到學校調查, 我們集體推說不知情.
後來我考上省裏重點中學住校, 就再沒見到過張老師. 直到上大學放假回家後, 我聽我媽提起過張老師, 說張老師最近幾年教學水平還不錯, 在評職稱和分房時我媽幫了她不少忙. 那年寒假春節, 張老師來給我媽拜年, 我也畢恭畢敬地接待張老師, 就像我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麽一樣. 唉!仔細想想這人生一世啊, 真沒必要結仇, 於人於已都無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