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恩仇錄》(3)

             ( 五 )

        我和老師第五次發生衝突是在初中一年級, 是和英語陳老師. 陳老師是個瘦猴, 留個剪發頭, 離嘴角不遠處有塊癬斑, 我看著膈應, 所以一上她的課就盡量不看她. 陳老師有種混不吝的氣勢, 罵人非常有水平, 罵出的話一串一串的, 全是順口溜, 讓沒挨罵的人一聽還挺歡樂的.

        我和陳老師最初的不愉快是在一堂複習課上, 因為是複習舊內容, 我覺得全會了, 就偷偷看《少年文藝》, 結果剛看了幾眼, 便被她發現沒收了, 並丟給我一連串順口溜式的訓斥. 我對她印象就更差了. 後來一上英語課我就低著頭, 也不怎麽聽她講課, 她便時不時地用順口溜挖苦我一番, 我反感她的情緒也日益高漲.

         有一天上她的課, 我低頭在課桌裏找橡皮, 她用黑板擦丟我, 並問："你一天到晚就抬不起個那個死沉的牛頭, 你是低頭認罪呢, 還是你在那裏找珍珠找瑪瑙呢？ " 我抬頭翻了她一眼說："啥也沒有！". 她就邊向我走過來邊說：" 你頭都快紮到褲襠裏了還啥也沒有？" 然後翻我課桌, 正好翻出了我剛從同學那借來的《故事會》. 陳老師晃了晃書問我："這是啥？騙鬼呢？跟我玩這套, 就你, 蹶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多少屎！" 我覺得我並沒騙她, 便爭辨說："我向毛主席保證我沒看！" 陳老師用《故事會》在我頭上敲了一下, 說：" 你以為你是誰呀, 毛主席他老人家會有功夫聽取你的鬼話？不信我還治不了你了. " 然後揪起我的後脖領子, 繞著全班邊走邊帶同學們念課文："Lesson 12. Comrade Li, how do you do？i am fine, and you？...." 我被陳老師揪得有些勒脖子, 就情急冒出一句："TMD, 放開老子！" 一聽我罵髒話, 陳老師二話沒說, 直接掐著我的脖子就把我扔到了教導處.

       教導主任一看是我, 二話沒說, 一個電話就打到二樓, 把正在背課的我媽叫來了, 教導主任給我安的罪名是不服管教. 我媽見了我後, 立馬嚴厲馴斥了我一頓, 我便把事情經過仔細陳述了一遍, 聽得在場的幾位老師哈哈大笑. 下課鈴響後, 陳老師一步跨進了教務處, 看我媽正在訓戒我才知道我的身份, 便說："咳！早知道是你兒子, 我該狠狠揍他一頓. 不過我今天還真確實冤枉他了, 他周圍幾個同學證明他沒偷看雜誌. 但你為啥上課總低頭不聽講？ " 我隻好交待是不喜歡看她臉上的那塊癬. 陳老師便逗趣說：" 你是在上課, 又不是在挑媳婦, 你咋這麽難侍候呀！" 在場的其他老師也借機開拿我開起了玩笑. 玩笑過後, 我媽讓我向陳老師認錯道歉, 並堅持要按校規處理我, 陳老師便解圍說：" 孩子認錯了就行了, 寫檢查就免了吧, 你別說這孩子還挺有種, 以後我會把你兒子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 然後把我領回了教室.

        一個多月後, 陳老師被征調到市外事辦工作, 加入了對外改革開放的事業中就再沒回來. 臨別的最後一課堂上, 陳老師告訴同學們一定要好好學外語, 特意摸著我們幾個平時調皮搗蛋孩子的頭一一囑咐, 還跟我說再也不用擔心看她臉上課了. 我其實已經習慣了她的臉, 隻是再聽不到她的順口溜了倒是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