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兒童節】
提起六一兒童節, 對我來說是五味雜陳的, 既傷害過我, 也溫暖過我. 正道是:年少苦遭風雨嘯, 心中卻有風景妙.
其實, 我真正過上六一兒童節是從上小學開始的. 一年級時, 第一次過"六一"是集體去遊園. 那天我穿上了幹幹淨淨的白襯衣和藍布褲子, 小心翼翼地把裝著二個煮雞蛋的書包挎在胸前, 屁顛屁顛地往學校趕去, 當時別提有多高興了. 因為那天我不僅穿了新衣服, 還頭一次可以吃二個雞蛋. 說實在的, 我真感恩父母大人, 在那物資匱乏的年月為了我能過個好"六一"節, 竟下了些血本.
當我帥氣地趕到學校, 剛要加入集合隊伍時, 班主任張老師狗特務似的三角眼盯上了俺, 她走到我麵前, 用手裏的一疊紅領巾抽了我一下, 然後聲嘶力竭地喝斥道:"你是地痞流氓啊?!背個書包也不好好背,~~~ 你這是破壞節日, 給節日抹黑, 懂嗎?" 我去!我當時如雷貫頂, 呆若木雞, 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無地自容, 靈魂出竅了. 老師啊!怎麽紅領巾到您手裏會變成摧殘祖國花朵的武器?
後來我灰溜溜地跟在隊伍後麵向公園出發了. 在公園裏先是傻乎乎地觀摩了17個班幹部的入隊儀式, (我班共有53人, 設有正副班長, 下轄12個組正副組長, 外加生活、學習、文娛委員各一名) 然後又心灰意冷卻也從容不迫地把排好的歌舞表演完成.
休息時, 我自己躲到一棵大柳樹下, 掏出那二個煮雞蛋, 心花怒放地吃了起來. 剛才的不快樂, 瞬間煙消雲散. 我嚼著滿口雞屎味的蛋黃香開始幻想:如果我要是入隊成了紅小兵(少先隊員的舊稱), 爸媽會不會再省吃儉用, 下血本多獎勵我一個煮雞蛋呢?正在我神思遙想之際, 忽聽對麵大榆樹下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熟悉聲音:"XX, 你是階級敵人啊, 你?你躲在那幹嘛?!你還有沒有集體主義觀念, 就你知道搞特殊化?" 不用說, 我又一次入了班主任張老師的法眼, 被她再次生擒活拿. 媽的! 想不到一個1米5多點的矮恐龍竟然階級鬥爭的弦繃地如此張狂, 讓俺插翅難逃她的魔掌.
俺被抓回來後, 免不了又接受了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批判. 紅色的革命小詞匯劈劈啪啪地打在俺久經考驗的小身板上.
那天最後一項活動是自由討論, 就是大家談點兒心得體會, 表表紅心. 我作為屢教不改的貫犯, 被重點照顧了一下, 隻能被迫出賣自己的靈魂, 痛徹心扉並添油加醋地檢討了一番, 直感動得岸柳含情婀娜搖曳, 湖水湧淚啜泣成波.
最後我終於獲得了班主任的特批:班裏重點落後分子幫教對象之魁首. 幾個剛成為紅小兵的積極分子自告奮勇要當我的人生導師, 把我圍在一塊草地上七嘴八舌地教化. 嘿嘿, 也該著我自小桀驁不馴, 我一邊從容不迫地聽著, 一邊把她們從頭到腳審視著:嶽X紅班長, 和你一起手拉手排節目, 一直沒發現你右手有個瘊子, 以後不拉你手了. 林X菊組長, 你發辮楊起後, 脖頸處露出個小美人痣, 不過這不影響我喜歡你. 宗X燕學習委員, 你批評我時臉上也出兩個小酒窩, 啥意思呀?康X霞組長, 你今天肯定又擦上海牌雪花膏了, 因為你腑身過來給我看紅領巾時, 我聞著香味了~~~~
第一次過"六一"就這樣結束了. 回家後我假裝忙著寫作業, 爸媽也沒多問我節過得怎樣. 不過第二天, 就有人把事情都傳給我媽了. 我媽是學校的元老級教師, 那時她隻教高中部, 文革時期因拒絕揭發並幫助其它臭老九得罪了不少人. 班主任張老師的妹妹就是造反派的骨幹分子, 估計梁子是從這兒結上的. 我上初二時, 有一學期就不幸地活在她的淫威下. 我想我父母一聽就知道其中的恩仇怨恨, 所以隻安撫我以後要在班裏要守紀律, 自己做好、學習好, 將來有出息了就沒那麽多事了. 我後來謹遵父母大人教誨, 學習一直優秀. 當然我這一學年學得很循規蹈矩, 但落後分子的帽子並未摘除, 因為班主任又說我蔫壞之類的雲雲.
轉眼二年級又要過"六一"了. 這次班裏除了我和另外二個考試不及格的, 同學們基本都入隊了. 這次還是去遊園, 但入隊儀式搞成全年級的規模了. 儀式開始前, 班主任指手畫腳地告訴我們仨個, 原地好好看著同學們的書包, 因為我們仨不夠資格參加儀式, 影響集體榮譽, 給班集體丟臉. 我是風清雲淡地無所畏懼, 那倆位卻憤憤不平, 指著班主任的背影義憤填膺:"草泥馬!草泥馬!" 還把班主任的書包狠狠踢了幾腳, 樂得我前仰後合的. 這次節日歌唱表演也和我分道揚鑣了, 因為我早已自覺地在班會上向毛主席保證過:我入不了紅小兵, 就不配參加紅小兵的活動.
這一天我基本上像看車大媽一樣呆若木雞似地看著同學們的書包, 隻有林X菊同學回來取東西時, 我心神蕩漾過一回. 她那天用花手絹紮著頭發, 穿著連衣裙. 當她拿好東西, 經過我身邊時, 情意綿綿地送給我一卷米花糖就跑開了(她爸是供應部門的頭兒, 常出差帶好吃的回來) . 我坐在藍天白雲下, 小心翼翼地吃著米花糖, 遠望著她在綠草叢中蹦蹦跳跳的嬌媚小身影, 感覺到嘴裏的每一粒米花都能嚼出韻味來. NND, 這簡直就是上天送給我這樣苦大仇深孩子的節日禮物.(可惜當時太小, 不然我的處子之身一定是屬於她的, 哈哈哈!呸!臭不要臉!)
天有不測風雲, 就在活動結束返回的路上, 我的組長王X生同學(這可憐哥們剛結婚不久就在舞廳被人捅死了)開玩笑把他的紅領巾搭在我脖子上, 這次又沒能逃過班主任那雙惡鷹般的三角眼, 她一把扯下紅領巾給沒收了, 說我們不尊重革命先烈用鮮血染紅的紅領巾, 雞毛蒜皮的噴了一路. 第二天, 我陪綁在班上和他一起做了洞徹心扉的檢討才討回他的紅領巾.
轉眼到了秋季, 我上三年級了. 這時紅小兵改稱少先隊員了, 星星火炬旗也掛在各班, 也恢複了幾道杠. 校方還特意派來了大隊輔導員, 是個從外地轉來教數學的趙老師. 趙老師人很嚴厲, 但性格直爽, 和我媽是同一師範畢業的. 聽我媽講趙老師沒幾個人敢惹, 她吵起架來像機關槍開火, 罵人話一套一套的, 無人能敵,所向披靡.
有一次, 趙老師在尋視各班開隊會時, 發現我在走廊裏遊蕩, 就問我為什麽不入隊, 我嬉皮笑臉地說少先隊不要我這樣的學生. 她二話沒說把我帶回教室參加隊會. 後來在她的堅持下, 我被三角眼班主任批準入隊了, 成為我班最後一個入隊的, 因為那二個考試不及格的留級了.
可惜我"六一"節入隊儀式那天是天公不作美. 入隊儀式還沒有開始舉行, 就風雨交加, 不停地下雨, 沒辦法, 整個大隊的少先隊員都成了落湯雞, 作鳥獸狀散去. 哎!我入個少先隊也太動作大了, 感動到驚天地,泣鬼神, 風雨都來進行革命的洗禮了. 還好, 第二天下午, 我在教室的講台上獨自一人舉行了簡短的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的入隊儀式. 簡單是簡單了點兒, 革命利益高於一切呀!悄悄透露一下, 我的紅領巾是林X菊同學給我戴上的. 那年她長得出落了許多, 花苞待放一樣的好看. 還有那個宗X燕同學, 看著我入隊了, 酒窩都笑大了一號. 就不知那個康X霞同學, 那天臉上是否擦了香味的雪花膏?這一年雖沒真正過上六一兒童節, 但勝似過上了.
四年級的時候, 我憑學習實力進了快班, 終於和三角眼班主任一刀兩斷, 劃清界線了. 雖然她二閨女(和我同歲,校花人物)後來很青睞我, 但是因為她媽的緣故, 我沒給她機會. 扯遠了, 還是言歸正傳. 四年級春季的時候, 我倒了血黴啦, 在手術室搶救了四個小時撿回條小命, 在病床上躺了二個多月. 後來身體弱的像根水草, 除了偶爾去學上幾節課, 什麽活動也參加不了了. 這年的"六一", 我是爬在三樓的窗口, 看著一隊隊的少先隊員, 舉著星星火炬旗, 唱著先鋒隊歌從俺家樓前走過. 哎呀!我那個向往啊, 兩隻眼瞪得滴溜圓, 是望眼欲穿呀. 都說春風總是解人意, 嘿嘿!那個紮了兩根小辮的林同學忽然進入眼簾. 瞧見那沐浴著陽光雨露的身姿, 我一下子就欣慰了, 我的心仿佛隨著她去過了個快樂的節日. (多麽純潔的友誼呀!自己讚一下.)
當年輪再悄悄地加大一圈, 才發現五年級的六一兒童節已經成了行屍走肉的擺設, 同學們都在掛羊頭賣狗肉的節日裏準備中考, 學校升學率利益高於了一切, 一顆顆童心欲哭無淚.
終於為革命事業奮鬥到了中學, 才發覺共青團已候在路上. 六一兒童節在不知不覺中已不是俺的節日了, 一切都變了. 就連那林同學也發育成熟了, 我們彼此之間更多的是含羞遠視, 她活潑可愛的童年形像卻在我心底深深地駐留下來.
再後來, 我隻能看別人過六一兒童節囉. 隻是每次看到高高興興的小孩子們, 我會回憶過往, 回憶中自己常常會傻笑, 笑什麽?我自已也不知道. . . . . .
【致六一】
六月的花,
悄悄地豔了.
花蕊散著清香,
帶我飄向遠方.
是誰的童音歡唱,
又蕩漾起我的思緒,
把記憶再次甜蜜回放?
歲月走的很蔥忙,
帶走了童年的課堂,
卻留下純真的印像.
也許就在這個節日,
你我都在神思遐想.
思懷共渡童年時光,
感慨我們已經滄桑.
不過我卻要安慰你:
其實我們從未長大,
就花季在彼此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