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閣
碼點心中的文字
【拾零集】同學, 我還記得你.
她是我從小學1年級一直到初中二年級的同班同學. 不知為何, 她的形象在我記憶中一直很清晰, 而我卻怎麽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來. 她人長得很乘巧, 總愛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眼睛純純地看著別人. 不像其它的女同學總是紮成一堆,嘰嘰喳喳的. 班裏第二排桌椅是她的常座, 所以坐在最後一排的我, 抬頭便能看到她幹幹淨淨的嬌小背影和一年四季不變的兩個齊肩小辮子. 雖然是同窗多年的同學, 但我倆之間卻鮮有交流.
我記得最開始注意到她, 是有次語文老師讓我課堂上回答問題. 那次她誇張地轉過整個身子, 眼睛直盯著我, 很認真地聽我回答完問題, 然後又略有所思地轉回身去. 老師許是也注意到了, 便問她是否有要補充的內容, 她回答說沒有並回頭朝我微微報以一笑. 其實我平時很少會看到她麵部更豐富的表情, 在我的記憶中, 她的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甜甜的笑意.
我唯一一次和她正麵交流是在初二那年一個下大雪的早晨. 那天早自習前, 我像往常一樣收好全班的數學作業本送往老師的辦公室. 在走廊盡頭正好遇見她在用圍巾拍打身上的積雪. 她的臉蛋凍得通紅, 劉海上和睫毛上也掛上了雪花, 可是一雙眼睛卻笑意盈盈的. 看見我, 她急忙叫道："哎呀, 等一下,還有我的作業沒交呢." 邊說邊用凍僵的手從書包翻出作業本, 然後掀起其他人的作業本放在下麵, 並補充到："我沒你們學習好, 我不想讓老師第一個批改我的作業." 我稍微整了整那一摞作業本, 笑著說："誰說你學習不好了？我就覺得你學習挺好的呀！" 她聽後,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掉頭就跑向了教室.
就在這次對話的二個星期後, 她有幾天都未出現在座位上. 一天下午, 她二姐突然跟著班主任走進教室, 把她書桌裏的東西都拿走了. 全班同學都不知所措地看著老師將她的桌椅搬到了教室後牆角落. 又過了一天, 我才從同學們口中得知消息. 原來她家住平房, 冬天要燒煤爐取暖, 不幸的是她家四個孩子全煤氣中毒了, 她和她弟被無情地奪去年幼的生命.
那個學期, 她的桌椅就一直放在我右後側,沒人去觸碰, 仿佛大家都敬畏什麽似的. 我也總覺得她好像還活著, 靜靜地坐在那裏, 聽著我們朗讀課文, 聽著我回答問題, 甜甜地、淡淡地笑著. 後來, 有天下學較早, 我跟一群同學繞道去看了她的家. 那是一排白泡沫磚砌成的平房, 一個同學指著其中一間告訴我們, 她就是在這裏死去的. 我們遠遠地盯著那屋子看了好半天, 然後各自默默地離去了.
如今, 幾十年己經過去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時不時地想起她. 是因為出於對生命脆弱的惋惜, 還是因為對曾經美麗綻放的敬重？我想兩者都有,也許原因還會有更多. 我無法再去深想, 姑且寫一首詩, 來平複一下心境！
你靜靜地去了天堂,
走在一條陌生的路上.
我仿佛看見一個身影,
在觀賞鮮花盛開,
在聆聽溪水流淌.
你臉帶甜美的笑意,
在回眸不舍地張望.
我想,
如果有一天,
我們在天堂相遇,
希望我們是相聚在課堂.
你會再靜靜地聽我回答問題,
我會把缺失的功課幫你補上.
歲月己湮滅成殤,
故事也變成過往,
回憶卻不停地在讀檔.
同學, 我還記得你的模樣.
2019.1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