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去華大(Wash U)醫學院做每半年一次的定期複查,照了腦部核磁共振,見了腦瘤專科醫生,一切正常!腫瘤沒有複發跡象,而且以前手術部位一直都有的微量積水也消失了。醫生將定期複查的時間由這兩年的半年一次,調整為9個月一次。
歡歡喜喜地同醫生別過,出了醫院,直奔中餐館,百無禁忌,點上愛吃的川菜,大快朵頤。
我的癌症觀
聽說過這樣一種說法,三分之一的癌症病人是被嚇死的,三分之一的是被不恰當的治療給醫死的。
很多人談癌色變,往往還沒和癌症交手,就先被其嚇得半死,不戰而降。
癌症可怕嗎? 可怕,也不可怕。隻要不是最凶險的癌症,被一招廢掉,那就與之慢慢磨唄。
與癌症較量,好比武打小說中的水平相當的高手過招。
高手過招,同市井群毆不同,不急於動手,冷冷的對視,身邊山風呼呼吹過,而高手,除了衣衫飄動,眼神都不動的。沒有出手,不動兵刃,一樣風起雲湧。拚的是什麽,拚的就是氣勢,拚的就是心裏素質。誰露怯了,誰就輸了。
庸醫記發表後,得到很多熱心網友的反饋,很多人認為我應該做治療。更有專業人員提供了幾種常規的治療方案。這裏一並謝過大家。
對自己的腦癌的治療,我選擇的是無為而治。手術後沒有做放化療,也沒有吃任何藥物。麵對癌症這個高手,我不出手,我直接無視它。
這一篇,我來說說是如何做出這個治療方案的決定的。後續我會分享自己這幾年在飲食,運動方麵的抗癌經驗體會。
還能活多久
兩年前,當腦外科醫生手拿著腫瘤的活檢結果,對我說;是腦癌。我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懵了。
其實,我心裏很平靜,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但望著醫生,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眼淚不由自主地的流下來,我對醫生辯白說,“不是我要哭,是眼淚自己流下來的,我並沒有害怕。”
醫生見慣了生死,看過太多病人知道得癌症時的各式花樣反應,溫和的看著我,啥都沒說,遞過來一盒紙巾:“下一步就是治療,放射和化學治療。這不是我的專業,會把你轉到腫瘤科。“
“腫瘤已經切除,為什麽還要放化療?“ 在一旁傻了半天的先生開口了。
“手術中,我已經盡可能的把肉眼能看到的腫瘤切除了,還憑經驗把周圍可以多切的部分都切了。但是,頭部不同於身體其它器官,不能亂切。腦裏可能還有肉眼看不到的沒切除幹淨的腫瘤細胞。放化療就是去殺死這可能殘存的腫瘤細胞。”
”我還可以活多少年?” 我擦著眼淚問。這大概是每一個癌症病人得知病情時的第一個問題吧,我也沒能免俗。
“治療得好,你再活幾十年沒問題 (You can live for decades…。一個decade 是10年,醫生用的複數 decades。)有可能你還沒死於癌症,倒因為其他原因先掛了。” 醫生一臉嚴肅的同我調侃。
放化療,還是不放化療?這是個問題
我對放化療倒沒多大意見。我一向的處事方式是既來之,則安之,該治療就治療吧。
沒想到先生很是擔心:放化療對身體的傷害太大了, 它既殺癌細胞,也殺正常細胞,很多做放化療的病人身體受到摧殘,而且做後效果也不是太好。
這就好比比武中,本來勢均力敵,不分勝負,結果其中一個先揮刀自宮,葵花寶典沒練成不說,武功也廢了,另一個就不戰而勝了。
我身邊沒有癌症病人,也不知道放化療病人的悲慘,無知者無畏!先見見腫瘤科的醫生再說吧。
先見了放療醫生。他拿著一篇論文,引經據典的告訴我放療對我有多大幫助。那感覺就是,乖,不要怕!做吧,小事一件,做了你就可以活好久了喔。
至於放療有啥副作用,他沒多說,隻給我說會掉頭發,其它的呢,發給我一大本資料,自己回家看。
當天就讓我去做了頭部模子,用來做化療帶的頭盔,有些像打橄欖球帶的頭盔,很酷。並且給我約定了化療開始時間。
“你看,整個療程就30天,每天也就照射15分鍾,沒啥大不了的啊!” 我抱著一摞資料出來,想著那個頭盔,喜滋滋地的說。先生看我一眼,沒說話,那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又去見化療醫生,一個72歲的老頭。這個老醫生比較有範,先派出實習醫生給我們講化療方案。嗨,全是專業術語,我聽得雲山霧罩,反正有先生聽著,我就研究醫生的人種,大概是印度人和黑人的混血,挺精神的。
?
美國的醫生不同於國內的醫生,見病人時,大多都是正裝,小皮鞋睜亮,風度扁扁的,盯著病人的眼睛說話。那感覺就是,你是他世界裏的唯一,在這一段有限的時間裏。
國內的醫生一天見一大堆病人,再帥再美都累得一副狗樣。我夏天回國時去看了一次皮膚科,醫生是個女的,2,3分鍾的見麵時間裏,就盯了我胳膊上的疙瘩一眼,再多的眼神都沒給我一個。
言歸正傳。實習醫生講完後退場,老頭醫生上場,猶如脫口秀主持人出場,親切,風趣,幽默,估計即使我是一隻蛤蟆,他都一樣春風化雨般的對待,安撫,鼓勵。“盡快開始化療喔… …; 化療會導至惡心嘔吐,沒關係!會給你吃輔助藥物減輕痛苦的,巴啦,巴啦… …” 現場氣氛融洽,賓主盡歡的樣子。
我在庸醫記裏已吐槽過他了,就懶得再廢筆墨了。據我所知,他還沒有退休,依然奮戰在毀人不倦的抗癌第一線。
放化療,還是不放化療?這不是個問題
盡管見過的醫生都要求我做放化療。先生還是不放棄他的意見:去更好的醫院。那表情, 就像在國內,小地方的醫院不行,俺們去北京上海那疙瘩的3甲醫院。
離家兩小時車程就有華盛頓大學 (Wash U)醫學院的醫院,這醫院可以排進全美前五名了吧。好友推薦了這所醫院的腦瘤專科的李醫生,中國醫生。我們自己上網預約了見麵時間。
先生不放心,要求該醫院重新做病理實驗,確定腫瘤是否惡性。別到頭來又搞個烏龍,腫瘤其實是良性的,那就虧大了。
新的病理分析結果出來了,不幸地,先生的願望落空了,依然定性成惡性。有進步的是:確定了腫瘤名字。這麽說吧,原來的醫院給出了結論,是個蘋果,前五名的醫院確定,是一個國光蘋果。這大概就是學霸和非學霸的差別吧。
我至今沒讀過兩份活檢報告,一拿起來就犯暈,腦細胞頓時成散裝狀態,別說是英文了,就是給我翻譯成中文我也看不明白,所以就懶得讀了。腫瘤名字也記不住,隻知道是膠質瘤一類的。
有很多朋友網友說我心大。沒辦法,主觀意識就抗拒做的事我就不強迫自己了。
有醫生網友問到腫瘤名字了,特意去查了一下,兩個醫院分別給出的名字如下:Diffuse Glioma; Oligodendroglioma (彌漫性膠質瘤;少突神經膠質瘤)
李醫生讓我又重新做了頭部MRI,確定腫瘤切除情況。她給出的治療方案,就是先生希望的“不治療”,無為而治!
“按照標準程序(protocol), 你是需要放化療的,但根據你的身體狀況,這次就不治療。“ 李醫生說。為什麽不治療呢,李醫生給出了她的理由,我理解總結如下,排序不分先後:
*標準程序是個參考,醫療方案要因人而異
*腫瘤切除非常幹淨。
*腫瘤惡性等級不高,2級(最高4級)。
*腦腫瘤不會發生轉移,它會乖乖待在腦袋裏。不像其它癌的腫瘤到處串聯。
*該腫瘤一般3-5年後會再複發,但也有10%左右的病人不再複發。做了放化療,也不能保證一定不複發。不做,也不一定會複發。這句話有點拗口。
*頭部有血腦屏障,化療功效有多少能作用到腦袋裏,不能確定。就是說,腦子裏的癌細胞可能沒打到,身體裏的好細胞倒是被打了一通。
*放療副作用太大,會降低記憶力和智力,以後基本不可能工作了。
*現在腦癌治療研究非常活躍,醫學技術日新月異。即使3-5年後複發了,那時可能已有更先進,副作用更小的治療手段。
我也同醫生商討過隻做放療,不做化療的可能性,醫生否定了這個方案。還是那句話,作用有多大不知道,但副作用有多大卻是有目共睹的。我自己也不想以後的人生就半癡不傻的過著。
本來身體杠杠的高手一個,癌症也輕易找不到再次下手的機會,就別走一通放化療,把身體摧殘了,反而給癌症機會。
“如果幾年後複發了,你會怎麽處理?” “首先是切除,然後再放化療。那個時候,我會要求你做放化療了。”
“那我的腦袋最大限度能開幾次呢?” “如果需要,再開個3-5次,沒太大問題。”
“我就爭取當那不再複發的10%。即使複發了,再切掉就行了… …” 聽著我和醫生的對話,先生在一旁估計要憋出內傷了。
我算了算,如果複發,5年一個周期,隻要挺過1,2個5年,娃都足夠大了,了無牽掛,何懼之有。
“我能去全職上班嗎?” 我又問;“啥都可以做,像個正常人一樣去生活!該幹嘛幹嘛… … ”
於是,我選擇了不做治療,保持正常生活。
無獨有偶,有個國內朋友得了肝癌。早期發現,手術切除也很幹淨,國內的醫生選擇的也是不放化療。
生完老二後,我就一直在家,一邊帶娃,一邊半職工作。現在娃都大了,我要重返全職工作。
手術完一個月後,我就開始上網投簡曆找工作。
沒啥雄心大誌,瞄準的都是政府工作,就圖它的醫療保險好。一圈簡曆投下來,拿了4個麵試,得了兩個錄用,選了一個,又重新做回電腦程序員!
從此,天天開動腦子編程序。不知腦袋裏還有沒有殘存的腫瘤細胞,有,就累死它丫的。
每天正常生活,上班,帶娃,健身,種菜等等,忙忙碌碌,壓根就沒時間想癌症這碼子事。
得了癌症也有福利,我可以在家裏橫著走,先生不敢惹我生氣,怕對我身體不好。
娃惹著我時,我會哀怨的對他們說,你媽是個癌症病人耶。搞的娃現在聽到癌症跟聽到感冒差不多。
如今快兩年了,再次見醫生時,她很高興看到我如今的狀態。如果當初選擇放化療,我的生活會完全不一樣。別說身體,記憶力,智力都會受損傷,重新腦力勞動更絕無可能。
醫生告訴我,現在去做潛水這一類的運動,應該都可以。是喔,什麽時候去試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