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元旦,收到了妹妹的微信,包含了母親和家人拜訪外婆家鄉的照片和一些細節。
40多年前外公去世了,外婆被兒女們接離了老屋,老屋捐給了村裏。村裏把外婆的老屋改造成了鞭炮煙花加工作坊,後來在一次事故中不幸燒毀。
母親很多年沒有回故地了,故鄉村裏的麵貌已經徹底改變了。外婆老屋後麵有一顆桃樹和一顆杏樹,桃樹已經不在,杏樹仍然存留,憑著這顆杏樹,母親確定了外婆老屋的遺址。外婆老屋的地基上已經蓋了一戶新的農舍,住著新的人家。新住戶主人聽明了來意,熱情地接待了母親一行人,並且說道,下次再來,提前通知,他們會準備好飯菜。外婆的老屋雖然消失,濃濃的故鄉親情依然存留,在一月的寒冬讓人心裏暖洋洋的。
妹妹的這個微信,瞬間勾起了我許多童年美好的回憶。
小時候,外婆是我最親近的親人,外婆的一些思想至今仍然影響著我的人生。
外公念過私塾,外婆沒有讀過書,外婆娘家姓徐,外公姓李,人稱李徐氏。
外婆比外公大2歲,外婆19歲嫁到李家。迎娶的當天,外公還在外麵玩耍,被家人叫回家中才完成了娶親儀式。
外婆正直善良,勤勞節儉,一生育有7個孩子,2個病死,存活了5 個。外婆經常跟我提到她逝去的那個男孩,我的四舅舅。他聰明伶俐,勤奮用功,非常愛讀書,成績在私塾班裏一直名列前茅,是私塾老師的得意門生。在生病的彌留之際,還念念不忘他的書包和課本。最後他和他心愛的書包和課本葬在了一起。外婆每每提到她這個逝去的男孩都帶著無限的傷感和惋惜,他是外婆的驕傲,沒有文化的外婆,深知讀書的重要性。
在讀完初中之前,我生活在一個縣城的小鎮上,爸媽是這個鎮上的中學老師,我們住在校園的教師宿舍裏,是3間挨著的平房。一間作為爸媽的臥室,一間是我們孩子們的臥室,另一間用作廚房。小鎮離外公外婆家不太遠。我們常常會被父母帶著去看望外公外婆。上小學前,還時不時被留在外公外婆家裏和他們呆上一段時間。和外公外婆呆在一起的時候,外公會用自製的卡片教我們識字,外婆會給我們炒上一盤噴香的花生米,如果能夠很快記住生字,我們會被外公獎勵一把花生米,我想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早經曆過的激勵機製了。外公脾氣相當地好,非常有耐心,他會一遍又一遍地反複教我們那個生字,給我們講它的意思,無論我們表現如何,他都不會對我們發脾氣。一旦看到我們不能夠再專心了,他知道我們疲倦了,他就會打住,然後帶我們到外麵去玩。我非常享受外公的這種順其自然的早起教育方式,在上小學前,我的父母也沒有逼著我們去學任何東西。我很慶幸自己沒有在長輩們“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理念下度過可憐的童年。我現在雖然不會彈鋼琴,不會繪畫,但我不認為我輸了我的人生,反倒是,我經曆了快樂的童年,收獲了許多美好的記憶,這是我人生的財富。一個成功的人生不能隻用你的學位,你的收入,你的地位,你的社會名望來衡量。如果你不快樂,何來成功人生?
外公為人開朗豁達,粗茶淡飯,身體硬朗,許多見過他的人都說,這個老人一定會高壽。可惜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外公生了肺炎,外婆去找村裏唯一的赤腳醫生,不巧他也病了,等這位赤腳醫生病好了,再來救治外公時,為時已晚,。。。
家裏所有的親人都為外公不幸去世感到無限地悲傷和惋惜,我們全體出席了外公的安葬儀式。外公被安葬在離我們家不遠的一座山上,麵向東方,遠望那個島嶼,那裏住著他離別了許多年,魂牽夢繞的兩個心愛的兒子。
外公去世後,媽媽把外婆接來和我們一起住。這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在這段時間裏,外婆和我們早夕相處,給我們講了很多的往事。每年清明節,外婆剪好外公的墳頭紙飄帶,都是由我徒步走10裏路到一個離外公墳地很近的一個親戚家,和我的表哥一起去給外公上墳。當看到外婆剪製的紅色紙飄帶迎風飄揚在外公的墳頭,我就在想,在九泉之下的外公,應該會很欣慰,他沒有白疼了他的外孫女。
後來外婆被接到了在江南省城的三舅家,再後來外婆去了上海的大姨媽家,
80年代中期,台灣的兩個舅舅,把外婆,連同外公的骨灰一起帶去了寶島,外公終於長眠在他心愛的兒子的身旁。
外婆最終病逝於台灣,很可惜,我沒能出席她的葬禮。
祝願我親愛的外公外婆,在天堂,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