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司馬遷和魯迅——— 每當想祖國的時候，就去翻史記和魯迅。這才是祖國，中國

讀司馬遷和魯迅———每當想祖國時，就翻史記，魯迅。這才是祖國，中國。

 

像是傾一生精力去了解別人，別事，有了《史記》。留下《報任安書》說自己。讀，會覺得，《史記》說出更完整更細節更深切的司馬遷；《報任安書》裏有《史記》裏沒有的曆史真相。

 

將《史記》當司馬遷自傳讀，像看到了他淚目相對。在《秦始皇本紀》《呂後本紀》《汲黯列傳》《滑稽列傳》《孔子世家》《屈原賈生列傳》中，司馬遷的秉性，品格，天賦，小心思，大胸襟，脾氣，三觀，全有，而且很細。《追憶似水年華》很細，是一個味。《史記》的細，是另一個味。它是中國的《追憶似水年華》。

 

司馬遷舍不得死。他有低到塵埃裏的自卑自辱之慫。說清這慫，並將這人性之極的真，盡其細節，深度地寫出來，讓司馬遷的“舍不得死”，顯得理所應當。

 

中國人的表裏，《史記》說盡了。這就好像二王，把行楷寫完了。直到魯迅，用了帶著日式的觀察，才說出了司馬遷沒看到的。日本的現代書法，讓書法由技術變成藝術。

 

看中國人犯迷糊時，翻《史記》，讀魯迅。錯不了。

 

舉個例：

 

《秦始皇本紀》是《史記》中最好的，也沒有寫秦始皇比這更好的。為什麽？

 

為緩主子的頰，而熱臉貼了冷屁股，判腰斬。自願以腐刑替而得以活，從而見到皂隸戰慄不已。之後，寫《史記》，還要給下令使自己施刑的主子當史官。這事兒，幾個人轉彎轉得過來，還扛得下來？

 

秦始皇的父親在趙國做人質，呂不韋送自己的愛姬給他之後，仍常與她通。這樣的事兒一直就發生在嬴政自幼及少，及長成，周圍人還都知道並羞辱相加。嬴政得勢，才遠呂不韋的，可稱稱義父。而自己的母親找情人，生娃，已為主子的嬴政睜隻眼閉隻眼；那情人搞政變後，嬴政仍待母如儀。這樣的經曆，不千古僅有，也極為奇葩。

 

以沒有活的理由硬撐著活下去的人，才能寫忍人類不能忍的屈辱的人吧！如斯，除此其誰？

 

所以，《秦始皇本紀》就是如泣如訴的司馬遷自傳。

 

其實，它們也是漢民族的品和格的傳記：慫到家，舍不得死，活下去，開出慘不忍睹的花！

 

魯迅海歸，對著這品格，再揭深一層：“所住的並非人間”。揭深的細節如下：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這便是艱深的靈魂才能見識到的人間底色！比司馬遷的見識，更往下摁，

往真處切。

 

便以為，“海外經曆”是必要前提。對中國，中國人的認識，越是世界的，說中國越準，往往。譬如黑格尓，嚴複，梁啟超，費正清，羅素，魯迅，《萬曆十五年》《大地》。因為，中國中國人早已被《史記》在門戶開放之前說透了，說完了。幾乎可以說，中國人認識中國中國人的天花板，《史記》是純made in china 的一塊。要走向更深，必須進口。

 

二

 

這品格中，當應包括當下“解放後”的幾零後的。可從自己經曆和經曆後的上下打量，竟會覺得，司馬遷和魯迅說的品格，非得開出個“畸形”美曰“奇葩”，才能裝得進去。

 

實在沒得讀，重讀魯迅雜文集。就是它《且介亭雜文末編》。懵了！這是個文化故鄉！說正經事，說文縐縐的話，講平素常理，一派人間常景！

 

相比，《文學城海外論壇》，好魑魅魍魎，好吒哪，好“天靈靈地靈靈，我家出了個尿床精”。

 

再溜溜微信群圈轉來轉去的：

 

南京一商場貼一塊紅的圓巴巴於門上，遭到怒斥而撕揭掉，因為“這不是東京，而是南京”；

 

“黨，政法委，公安部首長主持全國金融大會”；

 

網上在熱抄：在倫敦街頭，邊叫著“我也是英國人”，邊搖著五星紅旗指斥一個當地人“種族歧視”；

 

在烏克蘭做生意的，怕戰火危及，讓老婆小孩回國。小孩放學回家後挺俄反烏很嗨。父母又將小孩帶回烏克蘭。

 

世上最強一零後：北朝多辛星辰大將軍！

 

………

 

這不是“慘象，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這是社會犯二，是用常理去看，以常態去活就是你犯傻的地方和時代。

 

三

 

所以，讀《史記》，很未來感。讀魯迅，很未未來感；看微信，讀博文，和正常的人文越來越遠。

 

都是說中國的，可近七十幾年間的，是說李雪琴張廣智邱瑞的脫口秀中的二中國，中國二。聽多了，不是三觀被顛覆，而是視線從此哈哈鏡。

 

所以，每當想祖國時，就翻史記，魯迅。那不是“百靈鳥從藍天飛過”後的“我愛你，中國”，而是“她不是我的學生，而是為了中國而死的中國的青年”。從來不將近七十幾年來的中國當回事兒，辱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