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江山一郎“閑說陳獨秀與毛澤東的相同之處”並議
一
左手捧紙,抑或丫鬟“喳”捧著,右手執筆,使信,氣韻是實事求是,外加喘氣。金農扭腰作大字,不是有勢,是做勢,作勢。其時,看點在腰間,不在筆下。
說蘇字“墨豬”,準!字不夠,墨來湊,以說蘇的正楷,肯定不是瞎話。
蘇米PK書法後,蘇道“弗如”,可當真話聽;米道“客氣”,也可當真話聽。
張旭之顛,落在筆下,聞到酒味。懷素之狂,寫在牆上,見到耍酒瘋。
習字臨歐虞柳顏,奔著發表展覽點擊率回頭去;
讀不懂晉書之風,臨點褚跡良也行。沿著走筆,不見得見字如見人,但見到點私癖。
以毛筆寫字,不裝幾乎不可能。毛筆字學個幾年下來,不多出點小心眼才怪。
晉書好,可怎麽都見到心和筆間的距離。不及晉人話。讀《世說新語》,一不小心就撞心。
後來的,字就當個字寫的,挺好。去做show 的,越來越裝。書法藝術,裝到家還拐個彎。
手邊有本曆代書法碑帖,過魏晉,瞥兩眼張旭草,其他的就滑溜而過。這個族裔,怎麽這麽做,這麽作,寫字唉,偏操這麽個難的東東,弄出這麽多個不講理的道道。真的,字識了,也會寫了,不笨才怪。
二
毛澤東(1892-1
僅以毛筆寫字時代的人,一是寫小字的多,二是寫行書的多。因為不過是寫字。好字,就是寫得清楚,整齊。
典型的是答卷,工整是第一位的。
讀過清末民初的賬薄,生意人間信件,都墨穩字實,盡量避開讓人疑惑的筆劃和結構。原因就在於,這是寫字,要讓讀到的人看清楚。
這樣的字跡,好像江南小鎮井台邊洗涮的女人,動作都很切實,並沒有想到好看的。
“壚邊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是文眼所致,壚下女人的日子,是縫洗漿補織成的。
但,確實有好看的。雖然並不經意。譬如有些連筆,省略,能見到記賬繁瑣中的一哂一嗔,把日子裏人的脾性帶進一點點。
這些隱約點橫撇捺橫間的人間煙火細節,覺得才是所謂書法藝術的原材料。
隸而楷,為的是書寫的便?。二王最拿手的當是小字和比小字大不了多少的行書。世傳《蘭亭序》,寫得並不龍飛鳳舞,容易認識的主旨明確。縱然是那時傳下的草書,也都以易認為限度的。
晉書的好,其實正在於持寫字的實際多,分給龍飛鳳舞的地兒少。
唐初的書法,也以正楷為主,且字不大。重實用。顏正卿的行書,明顯得以易認為限度的。
字成草書,當是字成營生買賣之後的事。旦成商品,筆墨所致,是顧客的需要,由不得多少個人好惡的。張旭飛筆,在乎的不是你認不認識,而是能不能換回名利。懷素狂草,全衝著市場,遵循的是書法之道,更兼市場價值規律。所以草書,看似顛狂不羈,其實是書法中的算盤,不是最計較的,也是之一。
自從草書形成,寫字成了job。評鑒其品位,已是生意的行為。
不耍一耍草書,不足以顯,唐以後,幾成風氣。居然就有了先楷後行終草的流程。書法已進入批量生產的階段。
紙抄紙的書法事業開張。實用的正楷,變成各種矯情的體,柳葉體,瘦筋體,骨感柳子,墨豬取字,肥胖顏字,..... 行書草書像是以寫得“就不讓你認識”為崇尚。
書法藝術已走向獨立,換言之,書法市場形成了。
寫草書,顯才氣,教養,格調等等,蠻像女孩出門的化妝。大家都這樣,久了,會讓人以為從來就這樣。可妝終究是裝,素顏時乍樣,鄉下話叫“隔著幾層布,心中都有數”。
自己是不喜歡草書的。太裝。尤其是硬筆流行後的草書,整個一好好字不好好寫。
陳獨秀毛澤東的這草書,和唐以後的文人騷客一樣,就是要顯擺的樣兒。可又都是手頭活挺多的人,沒多少時間琢磨顯擺的細節。總之,圖個有樣,所謂“神似”。
如果他們不是陳獨秀毛澤東,一則他們不敢這樣劃,二則,你劃也沒人看。
總之,將這兩人字放進清末民初人的字堆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就想,他們如果是個普通老師或職員,一定會被同事恥笑,“真沒得數,還不會走,就想跑”;如果是個書香門第裏的兒子,一定會挨父親的訓斥:別亂劃,寫踏實了正楷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