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查令十字街84號》
這書像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有教養,這教養不是來自哪兒和誰,是自己修來的;蠻講究穿戴,但並不常換;注意到了,會覺得有品味,很有品味;她還有個品味,不在乎注意或不注意。
讀這本書幾頁,會想到那句話:最有懸念且猜不到結局的,正是素日所經。多讀幾頁,信這話。
沒東西提供什麽生活的意義和其真相,每天走的路,吃了什麽,和誰通了微信.... 正在提供它們。讀這書,有這一悟。
“分享”和“僅供參考”一樣,是很自恃的話。所“分”一定能“享”?提供的夠格“參考”?這本書,相互分,希望享。很識數。
“語不驚人死不休”者,最好別接近,心髒不好者尤。讀這書,很保健。
近來在讀史記。就覺得,司馬遷用得是當時最通俗的語言,“陳勝者,陽夏人也”“莊襄王為秦質子於趙,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生始皇。”是我們用的語言太次,才覺得古文尤好的。
所讀《查令十字街書店》是翻譯的,還是能覺得出,寫信的彼此都很照顧彼此,語一有驚即抹,但求相互平靜。
紮堆,一是紮,並不在意堆;二是堆,人多就行。眾多群和圈,很紮堆。論壇,更是。
讀這書,會想到那歌詞:“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他。快快快快告訴他,快快快快告訴他”。
不“弦斷有誰聽”的怨,不“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的沉重,連“找不到個說得上話的人”的煩惱也沒有。將“丟手絹”的愉悅,小心翼翼地相互傳送。遇上這樣的,聚則品茗不顧茶葉啥品牌,喝完一招手離開不使舍不得。
不群不圈,卻不銘不忘。
這是本能taste 的書。比尋常的書的開本見大點,封麵可以看兩眼以上,隨翻任意一頁,不密密麻麻,上角稱呼日期,下角常是個姓名的縮寫。聯想起在常熟見過的井邊女人,在竹杆上晾井水洗淨的衣裙,有泉的淸香加上太陽味。
寫人文的書,讀得不丟手的書,不及讀得丟得的。以為。
章回體,就怕你跑了,用“且聽下回分解”勾你。電視連續劇就是當代章回體。
《紅日》《青春之歌》《家春秋》《子夜》《傷痕文學》《痞子文學》,酒文化茶文化這文化那文化的,倒不章回了,可就怕人讀了丟了,用吃奶的勁,拉讀者。
有評,閻潤濤寫博客不止,就是太在乎點擊率。
讀《查令十字街書店》,一派輕鬆。隨便翻,隨便讀。喝口咖啡,不識字的風吹亂了頁,無妨,是哪一頁就哪一頁地讀。
這不是一本“看完了嗎?”的書,而是本“看過嗎?”的書。
就怕“不在乎”,當下。這書不怕。它就是寫不經意的,沒所謂於“讀過啦?”“誰寫的?”以為。
當知青,聽到村語鄉音。質樸和粗鄙絞拌一起,下了筆,怎麽也不能照寫不誤的,不然真的有辱斯文。
街坊裏有兩個讀過大學的。喜歡聽他們說話,雖然多是個扯,但沒“我靠”,不像袁騰飛開口閉口傻x,總能說出個道道。
到歐美,語境真好。耳朵直叫“幸運”。眼睛也跟著叫。好聽好看裏活著,真好!人
讀這本書,就這感覺。一讀它,就哪哪得熨,文雅之境如期而至。就會覺得像在聽陳寅恪王國維馮友蘭聞一多等一塊兒閑聊。
所以,這書像一方不占地兒的盆景,沒有,不覺得要有;有了就總帶著。從書架上抽出,像赴約好友;放下,再拿起,有相遇且相宜的淡淡感受。
原來,讀不完的書,也可以是根本就不要讀完的書。
一樣的感受: “從書架上抽出,像赴約好友;放下,再拿起,有相遇且相宜的淡淡感受”
祝先生聖誕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