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260)
2021 (381)
2022 (335)
2023 (302)
讀《史記》。這才是在讀書。就覺得。一字一句的,寫的當回事地寫,不當回事地讀都難。
千古如晤,《第一滴血》的力,高倉健的沉默,麵對。
網滑得,快不會聚目凝神了。又逐字逐句了。眼睛回屋了,想法海歸了。竟有快感隱隱。
說點男人話。
“莊襄王為秦質子於趙,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生始皇。”
這才是個說事。
“當是之時,秦地已並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東,有河東、太原、上黨郡;東至滎陽,滅二周,置三郡。”
這才是“指點江山”。
“呂不韋為相,封十萬戶,號曰文信侯。招致賓客遊士,欲以並天下。李斯為舍人。蒙驁、王齮、麃公等為將軍。王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
這才是丈夫的口齒,像樣的雄性字句。
《史記》是“史之離騷”。
離騷是個唱,總想有個聽。
《史記》愈讀,愈私。置字句的謹慎,說事論人的考究,想過讀者嗎?沒有。自言自語嘛!
自言自語的,卻是天下大事。就是把天下大事說成了自言自語。此為《史記》耐讀處,也是其永恒處。
從來“曆史自有公論”“人在做,天在看”。“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總之,做給別人看。
《史記》,說給自己聽,管你看不看。於是,好看得不要不要!
孝誌綏的《毛主席私人醫生回憶毛澤東》,抖被窩的勾當;《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沒心操,找著操;《論語》,就怕人家不知道“本教育學院師資雄厚,學識超群,且每年都有考進哈佛的”;《資治通鑒》,就一副“主子,你聽聽咱的主意嘛”的小樣兒。
《史記》,寫我。就《史記》,寫我。
怎麽樣,才能回到我?如何才能活到我,活成我?我的原型是個啥樣?《史記》,一字一句地告訴。
《史記》如徑,述毒極了,壞透了,苦餿了;寫快樂嗨了去,老實巴交.... 愈讀,愈幽。心走向我,廣漠而神秘。《秦始皇本紀》《漢武帝本紀》裏的司馬遷之我前,前幾千年,後兩千載,幾個堪稱“自己”?
有如《出埃及記》,一派浩浩蕩蕩的遷徙,向著耶路撒冷,其實是耶穌領著誰誰誰走向一個個的自己的旅程!《史記》如斯,可惜孑孓伶仃。
《後漢書》讀完了;《左傳》,又讀又鈔;《晉書》《隋書》,眉批做了,杠杠劃了..... 卻不大回翻。總是回到《史記》,回到這並不等你,也不管你來不來的司馬遷。《汲黯列傳》《項羽本紀》《孔子世家》.... 怎樣的一個又一個我。
《史記》是大活人樣的書,於我。讀到的司馬遷,合適,再合適,再再合適不過了。活著,就為能讀到這本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