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孤掌難鳴

在數月的討價還價之後，拜登總統終於簽署了國會兩黨通過的近610億美元的對烏援助法案（下圖 Instagram）。美國武器彈藥的湧入會大大增加俄羅斯即將發動的夏季攻勢的成本，援助還為烏克蘭軍隊提供了足夠的物資，為戰場上“轉向”（敗退的另一種說法）的烏軍提供了延續存在救命錢。但美國的武器並非萬能，僅靠援助計劃並不能解決烏克蘭與俄羅斯的戰爭。而俄羅斯在全麵入侵烏克蘭兩年多的今天，依然保持初心，堅持其戰爭目標：征服基輔。莫斯科在戰場上的進展，包括擊毀和繳獲一些西方國家戰車，新攻占一些烏東村莊，以及國際夥伴對烏克蘭搖擺不定的支持和政治拖延，讓普京更加堅定獲取勝利的信心。據美國主要智庫“戰爭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的一份新報告稱，俄羅斯總統及政府工作人員“不限製他們在烏克蘭的征服目標，即赫爾鬆、紮波裏齊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州以外的地區是俄羅斯的一部分”。

烏克蘭不必在乎一城一地暫時的得失，但需要製定實施一個全麵的戰略，來阻止俄羅斯取得長期勝利。這意味著烏克蘭必須訓練、裝備和動員新的部隊，使自己在麵對俄羅斯時擁有足夠強大的地位。也就是說，基輔需要懂得妥協，而不是一根筋地堅持要回到2014年前的俄烏邊界。隻有如此，方能說服克裏姆林宮，麵對西方持續支持的烏克蘭，繼續戰爭對俄羅斯的風險會越來越大。隻有讓莫斯科意識到與西方支持的基輔持續開戰將不斷增加其戰爭成本時，烏克蘭才能為自己爭取到有利的持久和平條件。

2024年夏天的俄烏戰事

自2023年秋季以來，烏克蘭的戰場局勢穩步惡化（下圖 FRANCE 24）。盡管頑強抵抗，但烏軍在烏東戰場上屢受重創，讓俄羅斯軍隊占領了更多的烏東村鎮。而俄羅斯在烏克蘭集結的約47萬名士兵，有可能在2024年內完成對頓巴斯的完全占領。與此同時，兩年多的戰爭也讓雖然俄軍遭受了重大損失，使其發動大規模襲擊的能力有限。盡管如此，俄羅斯目前在可用火炮方麵比烏克蘭有十比一的優勢。美國新援助武器彈藥交付後，在烏克蘭一些地區，俄烏火炮的比例可能會縮小到三比一，從而增加俄羅斯的傷亡率。但俄羅斯軍隊一直在使用改裝的滑翔炸彈 -- 蘇聯時期設計的半噸重的大型炸彈FAB-500和最新FAB-3000滑翔炸彈。FAB-500射程約為40英裏的炸彈配備了機翼和製導套件，由俄羅斯飛機從俄羅斯防線後方投擲，可輕易襲擊烏克蘭城鎮，摧毀建築物，產生毀滅性的效果。

由於大型炸彈FAB-3000的威脅，烏軍常常必須耗費大量資源保衛單一陣地，以保護平民定居點不進入俄羅斯的滑翔炸彈射程。即使麵對戰術形勢非常不利的情況下，烏軍也在拚命地守住那些平民定居點。這樣就加劇了烏克蘭防空係統超負荷運轉的困境，使俄羅斯飛機得以飛到更加靠近作戰前線的空域，提高了其轟炸的準確性。這一來，當烏克蘭以更多的對空導彈係統來保護其城市時，其用於保護前線地麵部隊的對空導彈係統就越少。

現在烏軍以“積極防禦”，即使用小規模反擊的方式，來孤立俄羅斯軍隊奪取的烏克蘭陣地，從而減緩其繼續前進攻占更多領土的速度。但由於烏克蘭缺乏反擊俄軍的人員和武器儲備，這樣的反製效果不彰，俄軍在烏東戰場持續向西推進。烏克蘭人指望美國的援助會馬上改變其戰場窘境，但這些人可能會失望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修複烏克蘭的大部分戰爭毀傷也需要時間。因此，今年夏天對烏克蘭軍隊來說不是發起反攻收複失地的問題，而是如何盡可能多地讓俄羅斯人為他們繼續進攻侵略烏克蘭付出代價的問題。

堅持就是勝利

除了提供烏克蘭急需的彈藥外，美國新援助計劃的最大作用，是確保了烏克蘭未來六個月的軍事資源，爭取到了製訂戰略規劃的時間。對基輔來說，武器彈藥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是要有人 – 接受訓練學會使用這些武器彈藥的人。烏克蘭需要動員更多的人，改善其訓練渠道，以保持對俄羅斯部隊的質量優勢，並為這些新部隊提供足夠的裝備（下圖 AP）。但訓練新兵這事兒不是當務之急 -- 由於缺乏裝備和武器，也無法預測未來會否能接收到更多物資，烏克蘭軍事領導層得優先為前線部隊提供所有物資。隻有當大規模美國援助交付後，以及歐洲國家的進一步支持下，烏政府才擁有資源去訓練和裝備更多的部隊。屆時通過有效的招募和培訓係統，烏軍彈藥短缺兵源不足的問題就可以而且必須得到解決。

烏軍必須立即組建所需的部隊，因為在2024年的剩下來的時間裏，擁有戰場優勢的俄羅斯會變得越來越具攻擊性。在俄軍持續攻擊下的烏克蘭軍隊數量捉襟見肘，數量有限的F16戰機加入，對防空係統日趨耗盡隻是杯水車薪，士氣越來越低迷不振。俄羅斯很可能以部隊輪換的方式，在秋季發動連續的進攻。但隻要烏軍抵擋住俄軍的攻勢，不以一城一地得失論成敗地捱過2024年，烏克蘭有可能在2025年重新獲得戰場主動權。因為俄羅斯的潛力並非無限，很可能到2025年時盛極而衰。而西方國家軍備生產的穩步攀升，將為烏克蘭提供源源不斷的軍事物資甚至人員支持（下圖 ALJAZEERA/Instagram）。2025年時的形勢將會是，資源減少和疲乏不堪的俄羅斯力不從心地在烏東戰場上對壘再無軍品供應之憂的烏克蘭。兩軍持續膠著可能迫使俄羅斯放棄其與烏克蘭在戰場上決一雌雄，轉而在談判桌上與基輔洽商妥協。或許，這就是澤連斯基總統拒絕放棄土地換和平的底氣。

烏克蘭的當務之急必須是確保俄羅斯的2024夏季攻勢不會讓烏軍過於傷筋動骨，而且確保新組建的烏克蘭軍隊能夠在2024年秋季削弱俄軍的進一步的攻勢，從而在2025年初建立一個穩定的前線。隻有從這樣，烏克蘭將才能俄羅斯逼上談判桌，並重獲主動權。要實現這一目標，烏克蘭必須盡快地動員、訓練、組建和裝備新部隊。而烏克蘭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 正被俄軍在戰場上正追著打。

讓莫斯科重回談判桌

即使能夠快速訓練、裝備和部署新部隊並同時削弱俄羅斯戰果，烏克蘭要贏得戰爭回到2014年時的俄烏邊界也毫無勝算。故西方合作夥伴要確保的是烏克蘭不會輸掉戰爭，而不是戰勝俄軍，從而迫使俄羅斯接受和談（下圖 YouTube）。美國及其歐洲盟友想要讓莫斯科認識到，（西方支持的）烏克蘭不會接受俄羅斯開出的（投降）條件，而進一步擴大衝突將讓莫斯科承受難以接受的代價。

那麽俄羅斯會妥協嗎？完全可能。 首先，俄羅斯已經在戰場上失去了一些像防空係統這類的關鍵作戰係統。而俄羅斯需要這些關鍵作戰係統，實現對北約的常規威懾。裝備烏克蘭，就可使其繼續破壞或摧毀俄羅斯的類似關鍵戰備資產，這既會降低俄羅斯的威懾實力，也會損害俄羅斯的聲望。其次，俄羅斯沒有資源支持將這場戰爭長期打下去。實施中的製裁僅瞄準俄政權的金融流動性，西方還有其它殺傷力更強的製裁工具。如對莫斯科影響巨大的俄羅斯石油基礎設施的攻擊。雖然西方或許會避免直接支持此類襲擊，但這攔不住烏克蘭，基輔不會因為西方不支持就不去癱瘓俄羅斯的石油基礎設施（下圖 VOA?YouTube）。第三，西方政府可積極開展針對俄羅斯政府的信息行動，利用部分民眾對政府的不滿情緒讓俄羅斯出現混亂。通過公開的和隱蔽的攻勢，對俄羅斯上下其手，讓其把持不住。

聯盟的力量  

烏克蘭局勢走向，最終還是靠實力決定 -- 俄烏戰爭如何結束將取決於北約威懾俄羅斯的能力。這意味著西方聯盟不僅要部署足夠的部隊來應對來自俄羅斯的威脅，還要在其成員國中建立足夠的彈藥生產能力，以便任何時候都保有穩定的彈藥供應能力。在短期內，擴大彈藥生產對烏克蘭削弱俄羅斯軍隊的能力至關重要。即使俄烏戰爭最終以有利於烏克蘭的方式結束，西方合作夥伴也需要擁有充足的彈藥來增強基輔安全保障的可信度。如果俄羅斯實現了其開戰目標，讓烏克蘭中立的話，西方更需要足夠的彈藥來保障北約未來的安全。

美國的軍事援助計劃及時通過，避免了烏克蘭的崩潰。但要真正改變戰爭的方向，則需要有一個更全麵的戰略。以一己之力去結束俄烏戰爭，美國恐力有不逮。華盛頓必須與北約盟友和基輔合作製定一個全麵戰略，以有利烏克蘭的方式成功地結束這場戰爭。7國集團用俄羅斯凍結資產向烏克蘭貸款500億美元的計劃，以及拜登總統和澤連斯基簽署的一項為期10年的雙邊安全協議，都在實質性地將戰爭推向有利烏克蘭的方向前進。

* 本文主要內容源於《外交事務》雜誌，作者沃特林（Jack Watling）是倫敦智庫皇家聯合軍種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的陸戰高級研究員。

參考資料 

Watling, J. (2024). American aid alone won’t save Ukraine. FOREIGN AFFAIRS. 鏈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kraine/american-aid-alone-wont-save-ukr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