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憶二 童年

  七十年代初養貓的人家不多。那時各家糧食有定量，副食品供應也極為有限，每人每月半斤肉。如果家有正在發育的男孩，家裏人的口糧都緊緊巴巴的，鮮有多餘的吃食喂貓。我家當時住在姥姥家年久失修的老平房裏，每天晚上都聽見老鼠在頂棚上窸窸窣窣地跑來跑去，不勝其煩，估計這也是家長同意養貓的原因。而對我們孩子來說，小黃貓給我們的生活帶來的是無盡的驚喜和新奇，不光我們姐妹三人，連鄰居家的小夥伴們都興奮不已，小黃一下子成了我們生活的重心。

  小黃到了新家一點不認生，先在屋內各處轉了一圈，大概是巡視一下他的領地，然後就大模大樣地打量著圍繞著他的孩子們，喵喵地叫著，算是打招呼吧。我們趕緊把專門給他喝水的小碟子放在他麵前，小黃優美地伸出小舌頭舔著水，把我們都看呆了，原來貓是這樣喝水的！

  那個時候沒聽說過專門的貓糧，即使有家裏也沒有餘錢買。好在小黃不挑食，人吃什麽他吃什麽。我們把饅頭掰成小塊，在菜湯裏泡軟，米飯也用菜湯拌好給他，有時還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喂他用水泡軟的動物餅幹。小黃就這樣開始了他離開媽媽的獨立生活。

  小黃成了全家的明星，他的一舉一動都成了表演。小黃愛幹淨，每頓飯吃完之後都要仔仔細細的洗臉。先舔自己的小爪子，再用爪子去擦胡須，擦臉。每一側都如此反複好幾次。然後再把全身所有能舔到地方舔一遍。有些地方需要高難度彎曲身體才能夠著，小黃不厭其煩的用各種姿勢一次次試，直到舔到為止，別提多執著了。

  小黃是個超級好動的貓咪。除了吃飯洗臉，小黃基本上一會兒都不閑著。他最愛玩的是乒乓球。第一次見到乒乓球，小黃用小爪子輕輕碰碰它，看到球滾出去，小黃眼波一閃一個快速貓撲衝過去，牢牢地把乒乓球壓在身下。壓一會小黃把他的戰利品拿出來，繞著它左看右看，再碰，乒乓球再滾，小黃再撲，樂此不疲。我們有時把乒乓球換成小沙包，小黃如法炮製，還不時叼著沙包跑上幾圈。小黃對所有動的東西都要撲上去按住，以至於看見誰的手隨便動幾下小黃都以為是目標。當然小黃隻撲不咬，他的小嫩爪也有意不抓人，我們手上基本沒有傷。

  一次不經意間小黃看見了鏡子裏的自己。他疑惑地盯著鏡子看了好一陣，伸出爪子撥拉撥拉，對麵的家夥還試圖還手。小黃氣得後退幾步，匍匐在地，瞪大眼睛，尾巴甩來甩去，擺出決鬥的架勢。對麵的家夥居然也想決鬥，小黃怒目圓睜，撲上去小爪子一拍，對方毫發無損。小黃一看強攻無效，轉而智取。他伸出爪子擋在鏡子一側，另一隻爪子去拍那個家夥，想把對方從鏡子裏趕出來。對方一定是個膽小鬼，怎麽打也不出來。小黃跟鏡子的戰爭反複多次，終於失去了興趣，不再搭理這個難纏的入侵者了。

  小黃的活動範圍漸漸從室內擴大到室外。我家院子裏有一棵豆梨樹，樹冠如傘，春天枝繁葉茂，繁花滿樹，秋天果實累累。小黃在樹幹上磨爪子，爬上爬下，他練爪爬樹時神情嚴肅，像是自己進行體能訓練。矯健敏捷的小黃已經是一隻童年貓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