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酥酥

和誰在一起高興,就和誰在一起,不管親人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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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穿猩紅色罩衣的女孩

(2024-07-11 14:44:48) 下一個

 

星期日的早上,收到建琴的語音,說你走了。人,懵懂著,不去想“走”的另一種含義,逃避著。星期一收到你兒子的微信:“媽媽上周去世了”,直白得不能再回避。那個穿著猩紅色罩衣的女孩,那個有著一雙大大黑眼睛的女孩,那個笑起來聲音有著穿透力的女孩——小明,真的走了。

 

    還記得,去王府井工藝美術服務部你工作的地方看你。我們站在大門外聊天,不知聊到什麽,你說你的腋窩下長了個大包,別人勸你去看醫生,懷疑是腫瘤。你笑著說,根本不可能,我們家三十多口人,沒有一個人長這個。我望著你暗黃的臉色,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那時候,沒有常識,也沒有上網查尋的便利,我想最多就是一普通的脂肪瘤。

沒想到那是三期乳腺癌。你在協和手術後,我去月壇你在三樓的家去看你,帶著滿滿的,一觸即發的悲傷,畢竟我們都還這麽年輕。那天,陽光照在屋子裏,我們默默地坐著。你沒有象許多別人那樣哭訴“為什麽是你?”,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會不會複發?”。陽光下的你 象身經百戰的將軍,表情淡然冷靜。你三妹說你“剛”,是不是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2017年秋,我回國。你在我住的長富宮附近找了個餐館,約小黛建琴一起聚餐。離開的時候,小黛提前被老公接走,你說你在這邊上車去兒子家,我便過馬路送建琴坐地鐵。等我回來的時候,夜色中,看見你孤零零地趴在路邊的鐵柵欄上,麵對著空蕩蕩的東長安街。你說脖子疼,休息一會兒再走,兒子要開車來接你,你沒同意。在我的勸說下, 你跟我回到酒店,同意兒子來接。親,咱們能不老這麽“剛”嗎?

 

2017年底,突然收到小英的電子信,說你心髒嚴重堵塞,很嚴重很嚴重。打電話過去,你依舊風輕雲淡,說你拒絕做搭橋手術,自己調理。你一個人幸福地離群索居在延慶,沒有電梯的五樓上。即使你曾經被倒下的櫃子壓住,曾經洗浴後跌倒在滿地玻璃渣上,還曾被帶狀孢疹折磨地死去活來,你還是拒絕請人照顧。 你在附近又買了套房,沒有電梯的四樓。每天你下了五樓,爬上四樓興致勃勃地打理著新房。你精致地準備著你的每一頓飯,發圖片給我看。你練唱歌,在微信上唱給我聽。你興奮地轉發著電影鏈接。就是最近,就是剛剛,你還說,從一個頻道你學了很多曆史知識…。

 

你走後,才從你兒子那兒知道,醫生告訴你,冠動脈三根血管,你有兩根是百分之九十堵塞,一根百分之七十堵塞。醫生強調,任何勞累,情緒激動,上樓,甚至大便用力,都能導致死亡。你知道,你都知道,還是那麽平靜坦然。你也太“剛”了。

 

那天,你覺得很不舒服了,強撐著換上你為自己走時準備的白色連衣裙,鎮靜地走到廚房,想去吃那小鍋已經煮好的海棠,然後你倒在冰箱旁,永遠地倒下了。 你走了,那個穿著猩紅色罩衣的女孩,那個有著一雙大大黑眼睛的女孩,帶著笑聲和沒有吃到煮海棠的遺憾走了, 真的走了。

走好,小明,願天堂沒有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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