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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進墓園

(2019-06-29 04:27:43) 下一個
一張皇家山墓園裏塑像的照片,引起了我想再進墓園的衝動。
在搬家之前,我住在離這個城市最有名的皇家山墓園不遠。從我家走到墓園也不過10多分鍾的路。那個時候,我喜歡到墓園裏去散步。
說是墓園,其實它更像一個寧靜而平和的特殊的大公園。也許,你剛開始進入的時候,看到那些整齊排列的墓碑和肅穆莊嚴的雕塑,你會覺得有些感傷。但隨著你平靜下來的心情和舒緩的腳步,你會發現這是一片不染塵埃的地方。
墓園裏有一大片綠茵茵的草坪。偶爾,我也會約了朋友到墓園裏來散步。我們走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曬太陽。陽光直射在我的臉上,我抬起手臂放在額頭,用以遮擋住耀眼的光線。我和朋友或是天南地北地瞎扯,我們或是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沐浴著有些炙熱的陽光。
在草上,也有一些人和我們一樣,三五成群地或躺或坐在草地上看書,說笑,聊天。現在朋友搬去了多倫多,我也搬離了原來的住處,墓園離我越來越遠了。
以前,我也喜歡一個人到墓園裏去散步。
冬天,墓園裏一片白雪皚皚,幾乎沒有人進入,很安靜。隻是到了假日或聖誕節前夕,才有一些人和車輛進入墓園。這時,那些被光顧的墓碑前或是墓碑上就多了一些花束。鮮豔的花朵在白雪中格外地醒目。
入夏的墓園,樹木蒼翠,綠草茵茵,花團錦簇。墓園裏麵少了幾許冬日的寒涼和肅靜,多了幾分繁茂欣欣向榮的景
在一個微雨朦朧的早上,我就再次地走進了墓園。
一進門,我就聽見不遠處有割草機的聲音,“嗡嗡嗡”的剪草的聲音打破了整個墓園的沉靜。一個20多歲的男孩子帶著一副耳機,開著小拖拉機似的剪草機,忙著穿梭在墓碑之間,剪草坪。
我踏在細細軟軟的還沒有被剪過的草地上,心隨著腳下的感覺變得綿軟起來。幾朵白色的小雛菊在大樹下靜悄悄地開放。抬眼望去,墓地裏鮮花盛開,一片繁榮。
一對老夫婦正在他們家族的墓碑前種花。老婦人坐在墓前的石凳上,對著忙碌著的她的丈夫說著什麽。幾個散步的人從綠樹相夾的路上走過時不時地還有幾輛汽車從他們身邊開過。不遠處,有幾位工作人員正說說笑笑地挖著一個新。看到這樣的情景,竟全然顛覆了以前墓園留給我的印象,墓園裏好似變得熱鬧了許多。
我正在地裏走著突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快速地從我眼前跑過,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胖乎乎的大土撥鼠。這時,它正躲在墓碑旁邊的小樹叢底下,用好奇的小眼睛打量著我。我輕輕地向前走了兩步,又發現樹叢的另一邊還有兩隻小的土撥鼠。它們看見我,及其迅速地從一個小洞鑽了下去。墓碑旁百花盛開墓碑地洞一個接著一個,這裏是土撥鼠的樂園。
我輕悠地走在墓園的小路上,側耳傾聽著自己的腳步和那些沉默的人們的故事。片刻,我停留在他們的墓碑前,讀一讀他們的生辰年月和死亡的日期,這是一首首無字的序曲
我漫無目的地跟隨著自己腳步,在墓園裏參觀。有的墓碑豪華,墓碑上或是墓碑旁邊還有精美的雕塑。有的墓碑大氣,高大而氣宇軒昂地叫人仰視。有的墓碑精致,墓碑上鐫刻著風景和人物似的畫片。多數的墓碑則是小小的一塊,它們整整齊齊排列在一起生前不相識的人,死後成比鄰,同是天涯行路人
我繼續往前走著,有一位看上去60歲左右的男士,他獨自地站在一個墓碑前。那墓碑恰好與他同高,兩個麵對麵,像是對話一般。他抬眼看見了我,我微笑地對他點頭。當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指著他麵前的墓碑對我說,他的父親,祖母和另外兩個親戚都在這裏。
“你的母親還健在嗎?” 我輕輕地問。
“沒有了。不過,她不在這裏。她在另外一個地方。” 他回答說。然後,他撫摸著墓碑的一側對我說:“這是我二十多歲的時候,親手刻的字。” 
我隱約地看到那上麵有字,但字跡已變得模糊不清。我默默地點頭,對著墓碑,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他緊跟著也劃了一個。我們問候在這裏安息的們。
那個男士和我說再見。然後,他走向停在小路上的汽車,開車離開。我看看他曾經光顧的墓碑奇怪,他竟沒有帶一束花,甚至一朵花也沒有人走遠了,那個墓碑越發顯得老舊和光禿禿的。這樣也好,也許我們並不需要太多的儀式,記住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就好。如果逝者的骨灰撒進了大江大,我們又在哪裏祭奠他們呢?
這時,空中若隱若現地撒下一陣牛毛細雨使我感到格外地清爽。轉眼之間,太陽就出來了,霧氣慢慢地散盡,天空碧藍如洗。
我在草坪的小徑上走著,有兩個人坐在草地邊的椅子上談話。草地的這邊是說話的人,草地的那邊是沉默的人。說話的人,她們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的故事。沉默的人,他們把最想說的話都寫在了各色各樣的大理石上。墓碑被打磨得光滑如鏡,雨滴在陽光下反射出聖潔的光茫。記得有首歌唱道: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我已經聽不出石頭本身的聲,因為它們被譜上了一首首新曲。
我走著走著,就明白了他們為什麽都不說話。因為他們說夠了,說累了,所以他們想躺下來休息了。我輕輕地接近他們,生怕攪擾了他們的美夢。可是,那裏卻有些孩子。他們也說夠了嗎?他們也說累了嗎?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又嘎然而止。為什麽呢?
我在墓園裏走著,胡思亂想著。我走乏了,想累了,我就停下來休息。
這是一片華人的墓群。我站在那裏,整個皇家山的風景盡收眼底。所有的墓碑都是坐北朝南,目視著這座城市,可謂風水寶地。墓碑上寫著中文名字,生辰,籍貫,還有一些是越南文字。有的墓碑上還鑲嵌著逝者的照片。
陽光灑在我身上,也照著這一群墓碑。在我身邊,有一塊墓碑上,是一位慈祥的老婦人的照片,她麵帶微笑,容顏端莊。
“喂,您好嗎?都說落葉歸根,怎麽就長眠於此了呢?在這樣遙遠的地方,您在遙望家鄉嗎?”
沒有人回答我。不遠處,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平整土地,他們的說笑聲飄渺地傳過來。那些在墓園裏長眠的人們,他們的時間是靜止的,他們的人生已經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我為什麽有些傷感?因為我看到了一個25歲男孩子的墓碑,和我家兒子一樣的青春年華。他的墓碑背麵,開頭刻著徐誌摩的兩句詩:輕輕地你走了,就像你輕輕地來。黑色調的莊嚴的石,白色調的浪漫的詩,多麽美麗而聖潔的禮物,給了這個年輕的逝去生命。
還有,我走過來時看到的那個披著婚紗的19歲少女,她花一樣地笑著。一個聖潔的天使塑立在她的身邊,默默地守候著她的永遠的青春之夢。
我長久地佇立著,麵對著年輕的他們。
墓園,它不應該是我傷痛的終結點,它應該是一曲雄壯的生命的交響樂;
墓園,它也不應該成為我悲哀的慰籍場,它更應該是一種輝煌重生的禮讚
如果,我們的人生不夠完美,生活的色彩不夠絢爛,過往有著太多的遺憾,經曆中有著無數的坎坷,我們也不能停止前行的腳步。
每一次,我走進墓園都會遇見不一樣的人,讀到不一樣的人生故事。離者長已已,生者常憶憶。
一條繁忙的大馬路,隔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當我坐在公共汽車上,透過車窗望去,整個墓園映在了一片晚霞之中。
 
墓園一側的大門

小土撥鼠好奇地看著我

墓園裏的大草坪

兩個不同的世界,以遠處的著名的大教堂為分水嶺。

可愛的母子鳥的呼喚

耶穌一家的聖像

無字的墓碑

可愛的兔兔陪伴著小主人

神聖的十字和聖潔的百合

墓園裏的小樹

墓碑林立

上帝和耶穌

盛開的紫紅花

和平的使者在人間

虞美人顧盼等誰來

令人仰視的墓碑

輕輕來去的青春

望祖歸宗

華人的墓群

振翅的和平鴿

墓園裡的教堂

現代風格的墓碑

耶穌的悲憫和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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