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女兒摔門而去。
於紅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她隻是用眼撇了一下女兒的背影。於紅嘴唇抖動了兩下,從嘴角擠出一句話:“和你爸一模一樣。”
這砰的一聲響,就打開了於紅記憶的大門。
於紅高中畢業時,正好趕了個上山下鄉的尾巴。於是,於紅就被分配到了北京密雲附近的一個生產大隊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於紅在家排行最小,上邊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可她並沒有享受到父母寵愛老幺(小)的待遇。
在於紅的記憶中,父親總是氣不順,他在家裏經常和母親吵架。有時候,父親還喝得醉醺醺地回來。
一到家,他就罵罵咧咧。吃飯的時候,他把鍋碗瓢盆摔得“叮叮當當”地亂響。一通折騰完以後,他就往床上一倒,“呼呼呼”像個死豬一樣地睡了過去。
於紅從小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對父親,於紅是又愛又恨。對母親,她覺得憐惜但又無可奈何。刀子嘴,豆腐心的於紅性格中帶著一股狠勁兒,永遠不服輸。隻是,她那點火就著的爆脾氣正好隨了她爹。
於紅在生產大隊裏勞動從不惜力,她能吃苦,髒活累活搶著幹。人家女青年都推半車土,兩個人抬一個麻袋包。可於紅幹活從不輸給男青年。她推上滿滿一車土,自己扛一個大麻袋包走得穩穩的。
於紅還是個熱心腸,她喜歡打抱不平。她特別看不慣那些以大欺小,以強淩弱的人。講義氣的於紅,隻要她認定你是她的朋友,她就可以為你兩肋插刀。
有一次,隔壁宿舍的小趙生了病。女青年們都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要去找一輛板子車把小趙拉到村衛生室去。這時,於紅看見小趙在炕上疼得直抽搐。她二話沒說,背起小趙就往村衛生室跑。因為於紅一直記著那年中秋節,小趙分給她的那四分之一塊月餅。
還有一次,同宿舍的莉莉告訴她,生產隊的那個鐵蛋總是嬉皮笑臉地纏著她。有時鐵蛋還趁沒人注意,對她動手動腳的。於紅一聽,這還得了。
一天,於紅找了個茬,她結結實實地就把鐵蛋給臭揍了一頓。晚上,鐵蛋媽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鐵蛋到宿舍裏來不依不饒地叫罵。
“這是哪個流氓挨千刀的?把我家鐵蛋打成這樣?大夥兒快出來,出來看看,把我家鐵蛋打成這樣。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於紅一聽。嗬?!她沒去找鐵蛋媽評理,她倒自己送上門了。
於紅一下子從屋裡沖了出去:“你這個母夜叉!罵誰是流氓?“
於紅來了氣,她一邊指著鐵蛋媽的鼻子,一邊大聲地喊道:”明明是你家鐵蛋在欺負我們莉莉。你家鐵蛋就是一個大流氓。你這個當媽的不好好地在家教育,還有臉到我們這裡來鬧?!”
吵鬧聲把全宿舍的男女青年都驚動了。最後,幸虧老村長出麵,才把事情平息了下去。
打那以後,不但宿舍裏的姐妹們有事找她,就連村裏的女孩子有什麽為難事也喜歡跑過來同她講。
別看於紅在學校學習不咋地,可說起玩來,誰也比不過她。
於紅掏鳥窩,燒鳥蛋,到小河溝裏去摸魚。她還帶頭偷過鄰居和生產隊的青菜和蘿蔔。但是,不管於紅怎樣淘氣,生產大隊的老村長就是喜歡她。老村長拿於紅當自家閨女一樣地看待。
老村長常常在於紅幹活的時候,走過來瞧瞧。然後,他笑咪咪地點點頭,又背著手走了。老村長還時常叫於紅去他家裏吃飯,和她聊聊家常。
於紅想:上帝是公平的。她缺失的父愛,在老村長這裏得到了補償。
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當上山下鄉的日子結束的時候,插隊的知青們紛紛返城。
於紅雖然隻在這裏勞動了半年多,可她覺得這是她過得最有意思的一段生活。人家都覺得是苦日子熬到了頭,於紅覺得雖然她的身體上很勞累,但在精神上她是愉悅的。
於紅依依不舍地和並肩生活,勞動的戰友們告別。她含淚和老村長,鄉親們說再見。於紅知道,她這一走,就不知道何時會再回來。
於紅回到北京,成了一名真正的社會青年。
於紅在家的日子反倒不好過了。她家裏兩哥哥和一姐姐全部待業在家。父親還是那副摔摔打打的樣子,母親也還是一樣地忍氣吞聲地過日子。
這期間,於紅為了生存,她和姐姐糊過紙盒子,和哥哥們出去打過零工。
終於有一天,於紅盼到了街道發來的招工通知書。街道主任考慮到於紅家的實際困難,優先幫助她找到了工作。
於紅收到街道的招工通知書,她興奮地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在上班報道的頭一天晚上,於紅幾乎一夜沒合眼。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心事。她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在最彷徨的和最無助時候,街道主任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她覺得自己在關鍵時刻,總能遇到貴人。
第二天,於紅起了個大早,她要去單位報道。於紅要正式上班了。
當於紅去某學院的夥食科報道的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夥食科的辦公室裏,她居然遇見了自己暗戀的那個人。
路邊,可愛的小紫花靜靜地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