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匯,上海地圖上最重要的地名之一,中國最繁華的中心之一,因一人而得名, 他的後裔在此繁衍生息,初名“徐家厙”, 又因三水交匯,故得名“徐家匯”。
幾何、點、線、麵、直線、曲線、平行線、角、直角、銳角、鈍角、三角形、四邊形、直徑、相似、正弦、正切、外切等等這些今天連中小學生都熟悉的術語,都是他的“發明”專利,而且還遠傳至朝鮮、日本、越南。
他是中國真正的‘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他還是中國向西方尋找思想的第一人。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
本該燦爛過一生
怎麽二十多年到頭來
還在人海裏浮沉
……..
毛不易猝不及防地寫出了無數九零後的心聲,但對於很多依然在人海中浮沉的中年大叔,這歌真是一不小心道盡了人世辛酸。
這些中年大叔中,有一個曠世奇才,到了四十不惑之年,依然混得很落魄。
中年大叔徐光啟自小“家境貧寒”,自從二十歲考取了秀才後,一直久困場屋,接連五次鄉試未第,直到三十六歲,第六次鄉試時,天可憐見,終於派來了個認真負責的主考官焦竑,從本已落選的試卷中重新發現了他,於是他才中舉。但隨後多次去北京會試,榜上都無名。
在明朝,考場上不得意的文人就隻能做做家教養家糊口。年近四十,大叔徐光啟依然每年為了幾十兩銀子遠走他鄉, “知公者相延入粵,荒煙苦雨,崇山峻嶺”, 跨過山和大海,漂泊江湖塵世。
除此之外,讓大叔更加心累的是香火問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徐光啟隻有獨子徐驥,而徐驥倒是生養眾多,但都是女兒,徐家的香火眼看要斷絕。
1600年,三十八歲的徐光啟赴京參加會試,依然落榜。許多年後,他自嘲道:“爬了一輩子科舉的爛路”。
這個形象,和朱八八以前八過的天才很不相稱啊。
但開掛的人生,從來不嫌開始得太晚,譬如摩西,八十歲才開始締造傳奇。
徐光啟的傳奇始於他再次落榜的1600年,這一年赴京趕考途中,他遇到了將改變他一生的傳奇人物,著名的傳教士利瑪竇。
(利瑪竇也是非同尋常的超級天才,而且一生傳奇,值得大書特書,以後另找機會八一八他。)
兩人的會麵和交往,開啟了“西學東漸”的宏大序幕,是古老的東方迎頭趕上西方的一次千載難逢的機遇,是曆史給大明最後的複興機會。
他們所代表的中西文化碰撞散發的光芒輝映了中國四百多年,直到今天......
徐光啟(1562年4月24日-1633年11月10日) ,字子先,號玄扈,教名保羅(Paul)。出生於大明鬆江府上海縣,先祖從宋南渡,到父親徐思誠家道中落,轉而務農。當時的上海縣遠沒有今日的繁華,還隻是一個小鄉村。
少年時代的徐光啟就讀於龍華寺,“章句、帖括、聲律、書法均臻佳妙”,他從小矯健勇猛,喜登塔頂,下雪天也不能阻擋他的豪興,常常登城遠眺,或在頂處盤腿獨坐,金庸先生的先祖査繼佐為徐光啟作傳:“光啟幼矯摯,饒英分…….與鸛爭處,俯而嘻。”
弱冠之年,他“便以天下為己任。為文鉤深抉奇,意必自暢,嚐日:「文宜得氣之先,造理之極,方足炳輝千古。」”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徐光啟一擔行囊,幾卷詩書,受聘赴粵。在韶州,他第一次接觸了意大利籍傳教士郭居靜(L.Catfino),從郭居靜處,他第一次聽聞耶穌拯救的福音,
第一次見到遠廣於大明的世界地圖;
第一次發現世界竟然那麽大;
第一次知道地球居然是圓的;
第一次了解麥哲倫的環球航行;
第一次聽說了天文望遠鏡,人類的目光終於可以探向浩瀚宇宙。
至此,他眼界始大,胸懷遂廣,至此,他開啟了從傳統士大夫蛻變為學貫中西的科學大家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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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埋下了,但讓它生根發芽的是利瑪竇。
郭居靜打開了一扇窗, 讓徐光啟看到了“世界那麽大”,
而利瑪竇就是徐光啟的“我想去看看”。
他把世界帶到了中國,帶進了徐光啟的人生。
“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利瑪竇,沒有西學的東漸,就沒有明代的徐光啟,也沒有中西文化的第一次會通。” 宋浩傑評價說。
臨別的時候,利瑪竇送給他兩本書:《馬可福音》和《天主實義》。
徐光啟遇到的傳教士朋友,包括郭居靜,利瑪竇以及後來為他洗禮的羅如望,他們不穿神父的黑袍,他們身著中國士大夫的“儒服”,他們自稱“西儒”——西方來的儒者。
這些至死都沒有離開中國的耶穌的門徒,他們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中國和中國人,他們是如此富有才華和人格魅力,他們不避艱辛,不求祿利,不畏犧牲,熱忱而有愛心,他們傳播的是愛,是生命,他們和中國的先賢何其相似,這些都深深感染了徐光啟: “以為此海內博物通達君子”。
正如李約瑟所言:“即使說他們把歐洲的科學和數學帶到中國隻是為了達到傳教的目的,但由於當時東西兩大文明仍互相隔絕,這種交流作為兩大文明之間文化聯係的最高範例,仍然是永垂不朽的”。
但徐光啟還是深思熟慮了七年之久,才真正接受了新的信仰。
他認為“天學”(基督教)和傳統文化是契合的:“有合吾國古人敬天事天、昭事上帝之者。”
他說“諸陪臣(指西方傳教士)所傳事天之學,真可以補益王化,左右儒術,救正佛法者也。”
在潛心研究後,一個明朝大儒眼中的基督教是這樣的模樣:
“以昭事上帝為宗本,以保救身靈為切要,以忠孝慈愛為工夫,以遷善改過為入門,以懺悔滌除為進修,以升天真福為作善之榮賞,以地獄永罰為作惡之苦極。一切戒訓規條,悉皆天理人情之至,其法能令人為善必真,去惡必盡。所言上主拯救之恩,賞善罰惡之理,明白真切,足以聳動人心,使其嚴信畏懼,發於由衷故也。”
三年後,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徐光啟再一次來到南京,在葡萄牙傳教士羅如望麵前虔誠而立,他接受“洗禮” 並取聖名保羅(Paul),鄭重宣告見證他的信仰。
不經意間,這讓徐光啟接連創下幾個記錄:他成為文獻記載首個有英文名的中國人,他成為中國第一位受洗的基督徒,而徐光啟一家則成為上海第一批天主教友。
這一年,徐光啟41歲,已過不惑之年。但是從今天起,他不再是落魄的中年大叔,從明天起,他要做一個幸福的人。
從明天起,他人生的兩個難題就都不再是問題。
一難是他前半生會試一直名落孫山,科舉之路耗費了他四十年的光陰,但是就在他受洗的第二年,他中了進士,而且被點選為翰林院庶吉士。
二難是徐家三世單傳,獨子徐驥婚後無子,他害怕徐家的香火會斷絕。但入教後,徐驥連續得了五個兒子,據《徐氏宗譜》記載,徐光啟的曾孫多達28人,可謂兒孫滿堂。
從此,徐光啟在仕途上不斷升遷,經萬曆、天啟再至崇禎三個朝代,官至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內閣次輔、太子太保。
從此,徐光啟成為許多領域的先驅者,他係統學習西方科學,第一個把歐洲先進的科學帶到中國,並對許多學科的發展創新作出重大的貢獻,他是當時國際上最重要的科學家之一,與培根、伽利略、笛卡兒等西歐學術名家同時代且並駕齊驅,在一些方麵或有過之而無不及。
“1600年的中國,徐光啟是少數幾個了解世界局勢大格局的士大夫之一。願意正視西方文化,敢於接受思想挑戰,徐光啟才是真正的‘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帶著中華民族五千多年豐富的文化遺產,徐光啟走進了東西方文化首次交融互通的曆史洪流,並幾乎一手開創了中國版的“文藝複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