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完電影《南京照相館》,家裏多餘臥室做愛彼迎民宿來了一個日本男生,持假日工作簽證而來。在日本,他的工作是咖啡館裏做飲料的服務生。自己打工攢夠了錢,來加拿大一邊上語言學校,一邊打工掙錢,一邊旅遊觀光體驗加拿大的風土人情。頭兩個星期先住我的民宿,兩周內搞定長久住處,並辦理諸如入學、開戶等相關手續。
我心裏暗想,中國的年輕人,何時能靠咖啡館裏打工也能掙夠錢去歐美國家半工半讀、開辟人生呢?
這個暑假我已經接待了數個持這種簽證來的年輕一代,分別來自英國北愛爾蘭、芬蘭、韓國、台灣。由於特魯多政府短時間內如入無人之境放進來幾百萬印度人,使得加拿大一向標榜的移民多元化竟然急劇變成了一元化,已經人神共憤、怨聲載道,所以我每次一遇到不同國家和地區來的年輕人來加拿大體驗人生,總會利用這機會額外關懷他們、幫助他們,鼓勵他們留下來為加拿大社會做貢獻。
日本男生來自名古屋地區,瘦瘦小小、弱不禁風。國內20多歲的男生已經很少有低於1.80米的了,而我看他也就是1.65米左右。來入住的那天,本來他說晚上八點到,我等到八點不見他來;又說九點到,九點也沒來。結果深夜十點多,他拎著兩個嶄新發亮的箱子到了門口,和日本街頭的轎車、垃圾車一樣擦得光可鑒人。
我用的是智能鎖,給客人雙保險兩個方案,一是用手機應用程序,二是用密碼開鎖,有雙保險沒我在客人進門幾乎百分百沒問題。很稀奇,他竟然不會弄智能鎖應用程序,也沒正確輸入智能鎖的密碼,因此進不了家,隻好給我發短信。幸虧我是一個負責的房東,客人遲遲不到我就遲遲不睡,所以看到他短信當即下樓迎接他。他十分愧疚,點頭哈腰說了七八個對不起。
我幫他弄智能鎖應用程序。他用的是一個很老舊的手機,不知什麽品牌,屏幕已經發紅,還有磕破的地方。我又當他麵輸入智能鎖密碼,鎖當即打開,原來是他輸入錯了。
一進家就感歎說,哇,房子這麽大,琳琅滿目,你一定是富人!我說,這在加拿大也就是平均水平吧。
我問他要不要來一杯咖啡。他貌似受寵若驚的樣子,點頭像搗蒜。於是我給他用膠囊咖啡衝了一杯法式香草咖啡。他又是沒完沒了感謝。
給他展示了一下廚房、衛生間和他的房間。他很是滿意。一眼看見了我的鬆下電飯鍋,仿佛看見了金礦一般,瞳孔放大,還激動起來,道:“啊,日本的!”
我知道日本人離不開米飯。疫情以來,我囤積了好幾袋大米,但是總想不起來吃。我嫌吃米飯麻煩,加上白米飯是碳水化合物,沒什麽營養價值,因此基本上以吃全穀、全麥麵包片為主。
我對他說,你不用去買大米,就吃我的大米就行;你剛落地,還沒安定下來,暫時沒必要買大米,怪麻煩的。
他馬上誠惶誠恐道:“我給你錢!我給你錢!” 一邊點頭哈腰,還雙手合十。
我聽這話多了,都有點不爽了,說道:“咳!給什麽錢哪!我這些米吃三年都吃不完,就算你幫我吃。”
我即便吃米,也吃健康的糙米,所以隻有一小袋糙米開封了,白米都沒開封。我問他:“你們日本人吃不吃糙米?”
他說,他們不吃糙米,隻吃白米。
我點點頭,道:“是啊,糙米口感不好,但是健康;白米口感好,但是不健康啊。”
於是我拿出一大袋泰國香米,道:“你要是吃不慣糙米,就吃這泰國香米吧。”
他馬上道:“我就吃糙米吧,因為已經開封了。”
其實我無所謂,反正我的米有的是。他那麽客氣,我都不知說什麽好了。
想起前兩年家裏曾來過一個加拿大白人小夥兒,因為培訓,來住過好幾次。此人很特別,那就是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塑料袋大米,還問我用電飯鍋煮米飯要加多少水。我還沒見過嗜米如命的白人,因此跟他說,你不用帶大米來,就吃我的就行了。人家很幹脆,我既然說了,他就吃我的大米了,我們都挺高興的。
這日本人可完全不一樣,怕給你添麻煩,怕欠你人情,怕占人家便宜。我不是口是心非的那種中國人,比如你去他家做客,他要逐客了,卻來一句虛偽的“在這兒吃了飯再走吧?” 其實人家既沒想留你,更沒想給你做飯。所以我覺得跟西人客人交流慣了,就沒有了東亞式的客氣和委婉。
今天傍晚我做了一個巧克力奶酪大蛋糕招待他和另外一個明天入住的女客人,有意思的是女客人是美加雙重國籍白人女生,即將持假日工作簽證去日本。
他用了我的電飯鍋,目前是唯一一個知道把裏麵橡皮圈和鐵盤拆下來也刷幹淨的客人;其他用我的電飯鍋的客人隻知道刷內膽。還遇到有第三世界的客人竟然把用了的餐具直接塞進我的洗碗機裏的。我很少用洗碗機,所以都過了幾個月偶然打開洗碗機才發現。
他在找長期住處,說找了溫哥華市區Waterfront一帶的一間房,跟人合用廚衛,每個月1050加元,問我貴不貴。我說這兩年當然都貴了不少了。我剛來的時候,我花800多可以自己獨自住市中心一套單身公寓,而現在住一間房間都要1000多元了。我問他同屋怎麽樣,他說還不知道,下周一去看才知道。
我提醒他,一定要知道同屋都是什麽人,否則一腳踏進去卻陷入了第三世界的生活空間——少則七八人、多則25個人,合住在狹小的空間內,甚至還出現了根據打工時間輪換睡覺的狀況(主流媒體報道甚多)。而那些房東,有中國的也有印度的(鮮有西人),為了利益最大化,不惜犧牲自己和租戶的生活質量,客廳、地下室都打了隔斷,以塞入更多的房客。
況且,他那麽文靜靦腆,特別需要安靜、整潔的環境和循規蹈矩的同屋。
於是我又上網幫他找,發現溫哥華東區有一處房子可以容納五個同屋,距離大統華超市和天車站僅有幾分鍾行程,且廣告聲稱目前住著的隻有加拿大男生和日本男生。
他一看就很心動,決定去聯係這家試試。
我還給他介紹了一個日本文化Meetup群,匯集了壽司、動漫、卡拉OK愛好者。我說,你趕緊多交朋友,打開局麵,也就不會孤獨。一旦遇到什麽情況,他們也會幫你。
曾有中國客人不解,問我:“你為什麽對陌生人會那麽好?因為以後基本見不到了,所以也指望不上他來報答你。”
我解釋道:這就是文化差異。中國社會是熟人社會,歐美國家是生人社會。我遊遍歐洲,德國、瑞士總是有親自給我帶路幾條街區的好人;比利時有專門開車給我送到火車站的活雷鋒;法國巴黎有給我刷他地鐵卡的好人;捷克遇到一瑞典女士幫我在咖啡館裏埋單,因為他們隻收現金而我隻帶了信用卡。他們圖回報嗎?不圖。因為我們不可能再重逢了。那麽他圖什麽?就是順便幫一下人生中擦肩而過的陌生人而已。
我曾送給新移民很多家當。他感激涕零地問:“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而我什麽也沒為你做過。”
我回答道:“咳,因為我剛移民落地的時候,別人也這麽對過我。這是一個生人社會,你雖然沒機會報答那個幫過你的人,但是你會對社會心存感激而將來去對下一個陌生人好,久而久之社會形成了良性循環。”
我對待我所有的客人一樣好,不分國籍、不分種族。我把和平和友愛帶進每個人的生活中,他們將來至少會記得有那麽一個中國人和一顆中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