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家逃走一隻黑貓。
六年後,黑貓回來了。
六年前,我家逃走過好幾隻貓,那些貓逃走後又先後回來了。有的是肚子餓了自個找回來的,有的是被我誘捕回家的,惟有一隻黑貓逃走後一直沒有找到。
那時候我家養過很多貓,那些貓是女兒從SPCA領回來的。SPCA是民間動物保護協會的英文縮寫。
領回來的貓都有一個悲慘的經曆,被人遺棄野外,精神萎靡,非殘即傷。我家作為SPCA的誌工家庭成了貓的療養院。貓們在我家修身養息,養的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然後再送回。
六年前黑貓領來我家的那天,肚皮上有一道剛縫合的刀口,刀口一端還掛著一截線頭。隔天,黑貓拖著手術刀口從我家的洗衣房窗子上跳出去,逃走了。
每一隻來我家療養的貓都有不同的故事,正如每一隻貓有不同的脾氣一樣。我把這些故事編成文字,上傳到博客和微信群裏。
這些文字提醒了我和女兒他媽,讓我們記起這隻曾經的黑貓。六年來,女兒他媽沒有停止過念念叨叨,好像那一次從我家逃走的不是一隻貓,而是一個寄養在我家的小孩子。
六年裏,各色各樣的貓時有光顧我家的院子,那些貓應該是街坊人家的沒錯,當中一隻黑貓漸漸被分別出來,引起我們注意。
我已經記不清那隻貓長的什麽樣子了,我看天下黑貓都是一個模樣。女兒她媽卻認定它就是。
她留心那隻貓的活動習性,從超市買來一袋又一袋的貓食和肉汁罐頭,投放在院子裏。這些美食一時間成為我家附近天上地下眾生的盛宴,大半喂飽了鳥和別的野生動物,小半被黑貓吃去。女兒她媽采用選擇性的投喂利誘,親近黑貓;還跟它說話:你好嗎?這些年你去了哪裏了?回家來啊,回家吧。耐心極好的把投喂點一步一步移往家裏。黑貓不負我們的苦心,終於有一天循著貓食的味道走進了我家的門。
現在這隻貓幸福的在我家居住了下來,每天享受所有寵物都有的待遇。我總懷疑它是附近誰家的貓,被我拐走了。它毛色光亮,安靜慵懶,彬彬有禮,行為舉止優雅端莊,不像是一隻缺乏教養的流浪野貓。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蜷曲在貓床上睡覺,或者去外麵蹓躂兩圈,或者跳上沙發,用嘴臉腦袋在人身上蹭來蹭去,表達親昵。眸子清澈明亮,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猜不透它的前世今生,所有迷語的答案都隱藏在一團毛絨絨的烏黑中。它到底是不是那隻從我家逃走的黑貓?
我把它的照片上傳到社區網站上,還送去寵物醫院檢查芯片信息,試圖發現它的身世,但都沒有結果。我請寵物醫生檢查它肚子上有沒有一道手術刀疤,醫生翻開肚毛看了看,用手摸了摸,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如今這隻黑貓已經植入一個寫有我家信息的芯片。儼然,我和女兒他媽成了它的主人,芯片上它有一個名字叫Morning(早晨)。這個名字是我隨口取的。那天寵物醫院裏來了個毛利女人帶她的狗狗做檢查,毛利女人告訴我她的狗狗叫Mor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