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堅峰
彩虹那頭尋找狐狸的家
我們也去遊泳池。相對於野河，遊泳池顯得高雅，而且奢侈，程序也要複雜些，一個暑期總有一次兩次，成了我們夏天的期盼。
公共遊泳池就在體育場對麵，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僅有這一處，無錫城裏的唯一。
夏天酷暑，天氣懊熱，鄰裏孩子碰在一起自然說起了遊泳池。孩子們口袋裏總有幾個零錢的，那是買棒冰積攢下的。一支雪糕如果改成豆沙就可以省下五分錢，一支豆沙如果再改成啥也沒有的光是棒冰，又可以省下五分錢。個別囊中羞澀，問家裏討，說是去遊泳池，難得一次，大人也往往不會作難。
遊泳池安全衛生，秩序規範，在我們那個年代充滿野性的生活中，標示一種上等文明，令我們向往。
同行的有男孩還有女孩，年齡也是大不一樣的。一些幼小的孩子由大孩子帶著，說是去遊泳池，家裏就放心了。女孩子是不下野河的，遊泳池成了她們唯一的去處，到了這時也往往顧不得矜持了。一群孩子，都是一個大宅門裏的，樓上樓下，前院後院，招呼著，催促著，拖鞋毛巾衣服塞滿一書包，呼啦啦的往遊泳池開拔而去。
午後陽光毒毒的照，柏油馬路在日頭底下烤得鬆軟，散發出一股瀝青的焦油味，景物在熱氣流中變得虛幻飄渺。我們頂著烈日，過街穿巷，身子曬的發燙，跟烤肉幹似的，但絲毫傷不到我們的興致。清涼碧波在前頭召喚，誘惑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讓人有了迫不及待的感覺。
遊泳池售票窗口前人頭攢動，孩子們踮著腳，或者被人舉起，一隻隻手長長的伸往窗口，遞錢取票。一條粗壯的隊形曲折拐彎的向外延伸。這是一條由高高低低的不同年齡的孩子組成的隊，前胸貼後背，人人都是大汗淋漓。一旁的茶水攤子，一玻璃杯茶水二分錢。我們買一杯水，幾個人勻著喝。有時數著錢不夠就得忍著，再渴也要保證門票的錢。那時一張泳池的門票是七分錢，下池的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如此遊一場，主要的時間卻是耗在路上和買票上麵。
遊泳池裏麵傳出一陣陣激情喧嘩聲，伴隨著刺鼻的消毒液氣味飄過，令人按捺不住，血脈噴張。
待曆盡坎坷，一票到手，便個個欣喜若狂，種種艱辛一掃全無。一群又一群孩子勝利的呼喊著，歡快的奔跑著衝向入口檢票處。
進入裏麵，將解下的衣物卷成一團，遞交管理人員，領一個圓牌，箍在臂腕上，然後同樣是呼喊著奔跑著衝向泳池，全不理會過道中冰冷的淋蓬灑水和腳下清涼的洗腳池。一旦領到圓牌，計時開始，就怕這時間耽擱在泳池上麵。
圓牌分紅黃綠三種顏色。每半小時有電鈴響起，一麵指示牌像交通燈似的亮起顏色，如與你腕上的圓牌顏色相同，你的時間即到了。你出池交牌，領回衣物，衝洗過後，穿好衣服走人。
一般鈴聲三響，如過了時間，你懶在池裏不起，拖過第三遍鈴聲，就等著罰款吧。有時入場十多分鍾，鈴聲響起，色燈閃亮，你一看是自己的顏色，但你不用管，這是上一輪的時限，你的場次從這時才開始計時，算你運氣，這時你會沾沾自喜，多賺了十來分鍾。這跟看連播電影似的，上一場沒散，你提早入場，多看了一段片尾。一些精明的孩子，看出了其中的門道，精確的計算著，入場時多占上一場十多分鍾，出場時再拖下一場十多分鍾。一個半小時的遊泳時間，裏外裏能蹭到二個小時，還不需要加錢。
那時的泳池分兒童池、練習池、比賽池和深水池。
深水池是不對外開放的，專為市遊泳隊或體校的教練運動員而設，一般裏麵空無一人，偶爾有人集訓，隔著鐵網可以看到戴泳帽泳鏡的運動員，倒三角的體型，鼓鼓的胸腹肌，標準的泳姿，旁若無人般在池子裏來來回回的遊。
我們起先在練習池玩，到了高中以後就在比賽池遊，同去的低幼孩童在兒童池裏泡著。比賽池一頭水深齊胸，另一頭深不夠底。碧綠的池水，一眼可以看到池底的藍白瓷磚。池邊的高台上端坐著穿泳褲，戴墨鏡涼帽，脖子係哨子的安全員。
大熱的天氣，池子裏人滿為患，跟一鍋水餃似的在池中沉浮，五顏六色的塑料充氣玩具隨處漂著。水是溫熱的，漂白粉發出次氯酸鈉的氣味，濃烈刺鼻。在這樣的池子裏沒法遊開，三步之外必定撞人。
我們在池中踩著淌著，擊水嬉鬧。頭埋在水裏，努力將身子浮起，四肢亂撥，或者是相互比著，看誰在水裏憋氣時間長，彼此護著托著往前劃。我們離著池邊三四米遠，然後是一撲騰，腳不踮底到了池邊，就覺得是一了不得的進步。我們激動的炫耀任何一點自得的技巧，相互模仿傳授。常常閃著別人撞來，也常常撞到別人的腿腳。當玩到出格的時候，安全員的哨子就響起來了：我們在水中蹲下，一人爬到另一人的肩上，跟踩人梯似的站直了往水裏跳，或者兩個三個舉起一個往水裏扔去，這樣的玩法往往會撞到別人，屬於危險動作。
我們不斷的從口鼻嗆進喝進池水，也常在泳池裏偷偷撒尿。當我們在外麵口幹舌燥，進了泳池立馬就喝夠了。我們喝下去的除了漂白粉消毒劑，還有眾人的汗液唾末子、自己的小便以及人家的小便。
有時，附近的楊樹上飄來帶毒刺的毛毛蟲，水中碰著了，手臂肩背上就紅腫出一片，觸著紮紮的痛。間或有個別不良少年，趁著池中人多，往女孩身邊靠，伺機做出非禮的事情，被安全員在水中按住，立馬拖去辦公室， 至於如何法辦我就說不清了。
當從遊泳池出來的時候，我們身上滑爽，饑腸轆轆，皮膚被指甲一抓一道白印子。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張望，胃口變得出奇的好，幻想著有一塊油散子或梅花糕什麽的能填一下肚子。
我目前是去gym裏的泳池鍛煉。家裏的泳池是給孩子們和客人玩的。花很多時間精力把泳池打理好，但自己幾乎不下水，就呆在泳池邊上看孩子們玩，給他們拍照。
5點以後， 就是我們的訓練時間， 到6：30結束。
那是一段難忘的日子， 被教練罵的想哭， 但是最後留下的4人還是堅持下來了。我們4人可是在40人裏挑出來的， 機會難得， 還是免費的。教練也是我們高中的體育老師， 他訓練我們全是自願的。
據說， 他早去天國報道了， 想念他， 並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