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離我所任教的學校二十多公裏,距離不遠但乘車極為不便。這個距離有一輛自行車會方便得多,可當時一輛自行車要花掉我三、四個月的工資,剛參加工作的我猶豫了許久也沒能下定決心。後來我小妹妹隨我在那所學校讀初中,一輛自行車可以解決兩人的交通,我終於下決心買輛自行車了。我心儀“永久”、“鳳凰”或“飛鴿”等名牌車,但苦於沒有門路未能如願。於是退而求其次,買了輛“飛鷹”牌自行車,多少也跟名牌車沾親帶故吧。
有了這輛自行車,我和我妹妹往返學校就方便多了。不管是回家還是返校,自行車馱著兩人不到兩小時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當然,騎這一路可並不是件輕鬆的事。那條公路盡管繁忙,卻還是沙石鋪就的路麵。每當汽車飛速駛過,都要揚起一路厚厚的塵霧,常常使人睜不開眼睛。路麵坑坑窪窪,顛得人屁股生疼。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尾椎骨處長了一個脂肪皰,每次騎到後來突出部位的皮膚都會被磨破,隱隱作痛。一路上不時出現一個陡坡,下坡還好說,上坡就隻好下來推著走了。漸漸地我們有了一個小小的“發明”:一旦看到前麵有一個上坡,我就提前拚命加速,利用慣性衝到半山腰。眼看自行車速度快要降到零了,我妹妹不失時機地從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氣喘籲籲地在後麵用力推幾把。這一招還真管用,除了少數極陡的上坡,我都能不下車就騎上去。就是苦了我妹妹,小小的個子,不但要練就跳上跳下行進中的自行車的敏捷身手,還要跟自行車比拚跑步上坡,並不時施以援手。有一次我們又這樣爬上了陡坡,我妹妹可能是由於跑得太累,連跳三次都沒有跳上自行車的後座。我當時氣不打一處來,丟下她猛踩自行車,一下子竄出去好幾百米遠。等火氣下來了,又乖乖地騎回去,緩緩地在她前麵騎行等她上車。
從學校到我家最後的那段路不是馬路,也就比普通的田埂寬了一點點,在這段路上騎行需要技術和膽量。晴天還勉強可以騎行,下雨天自行車就不能到這路上來了。有一次我從學校騎自行車回家,快到家時天下起了大雨。自行車輪子上粘了太多泥巴,不但不能騎行,就連推都推不動了。我最後不得不把自行車扛在肩上,一步一晃地回到家裏。
三年後我妹妹高中畢業參加高考,她報考的是英語專業,終於不負眾望,上了本科分數線。學校通知上線考生在縣城集合,然後統一到省城去麵試。可我家由於偏僻,信息不暢,該去省城的前一天黃昏才接到通知。第二天再動身去縣城肯定來不及,而當天又沒有去縣城的客車了。於是,我的“飛鷹”終於又一次迎來了它大顯身手的機會,它又一次馱著我和我妹妹在公路上飛奔,這一次目的地是縣城。這次騎行比三年前的任何一次騎行都要輕鬆愉快,首先往縣城方向有一半路都是柏油馬路,另外心情也完全不同。由於剛剛得到她高考上線的消息,兩人都有一種“春風得意馬蹄(車輪)疾,一日看盡長安(縣城)花”的感覺。
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騎過我的首輛坐騎。一來此後我很少回家,二來我的“飛鷹”也破得沒法再騎了。在我老家的角落裏靜靜地躺了幾年以後,它終於被我爸當廢品處理掉了。從此,我的“飛鷹”也就隻存在於我的記憶中了。
如今即使在我的家鄉,自行車也已退出了交通工具的行列。但我的“飛鷹”卻依舊是我最為懷念的坐騎。
(小知識:飛鷹牌自行車產於河南安陽自行車廠,上世紀八十年代曾風靡一時。安陽網-安陽日報(http://www.ayrbs.com/index/2017-06/20/content_1747993.htm)記錄了她鼎盛時期的風光。然而她也免不了受自行車逐漸被更先進的交通工具取代的影響,從90年代初開始走向衰落(見http://www.360doc.com/content/16/0203/14/14507858_532488455.shtml)。今天天津的飛鷹牌自行車與當年安陽飛鷹牌自行車應該說沒有傳承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