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朱收到女友 允的 結婚請柬的時候,外麵正下著雪。四月,在這個城市是最難琢磨的季節。你可以看見穿著短褲的男人在街上提著兩紮冰啤酒,兩步之外也許就有一個穿著羽絨服的女孩戴著棉手套和朋友說電話。誰也不顯得奇怪或特別,他們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對這四月天氣的詮釋。
一朱比允大5歲。允比一朱早到這個國家。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允隻有26歲,一個年輕快樂的東方女孩,說著一口沒有口音的英語,在沉悶緊張的商學院裏,她的身邊圍滿了追求者,一個忙碌的花蝴蝶。一朱是同學中較年長的一個,勤奮淡薄地忙碌於課程之間,沒有人知道她有一個遠在中國的丈夫和一個九歲的女兒。
直到畢業兩年後的一天,允痛哭流涕地告訴一朱她和法國男友分手了。一朱剛剛搬到允所在的城市,住在公司安排的酒店裏。一朱靜靜地問允:“你覺得他愛你嗎?” 允說:“他當然愛我。他會每天早上把咖啡端到我床上,輕輕地在我耳邊叫我寶貝,直到把我叫醒。我們無論走到哪裏,他永遠會牽著我的手,眼裏的笑意可以讓每一個路人停住腳步對我們揮手微笑。他帶我去攀岩,帶我去漂流,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瘋狂的。但是當我提出和他一起買房子,準備安頓下來的時候,他就開始疏遠我。最後他告訴我他覺得還沒有安頓下來結婚的準備。”
一朱輕輕地磕著手中葡萄酒杯長長的玻璃腳,說:“我丈夫是我們大學老師介紹的,出身於一個非常好的家庭。父母在那個城市口碑很好,他自己是勤勉謙虛的好人。我們畢業後,雙方都有個很好的工作。彼此父母都很喜歡對方,我們就順理成章地結婚了。買了房子,有了孩子。我們上街,他從來沒有牽過我的手,也沒有說過他有多愛我。我也沒有說過我愛他。結婚的時候我隻有24歲。他26歲。我想我們是相愛的吧,不然我們怎麽會結婚生女?”
一朱說這些的時候,心裏突然有個奇怪的感覺。就象有另外一個她在邊上聽著她緩緩地解釋自己的婚姻,同時輕輕地在她耳邊問她:“你確定你愛上的是他?還是因為他隻是那個合適你的人?”一朱堅定地對允說:“找一個對的人。你會愛上他的。”
一朱沒有想到的是,後來允確實找了一個她覺得合適的人嫁了,隻是結婚不久她就覺得婚後的生活比婚前更沒有意趣。所以她就決定生個孩子。也許生個孩子生活就會豐富些了。
若幹年後一朱自己離了婚。前夫很快又結婚生女,他家那樣的條件,女人們排了隊等他挑的。一朱倒是鐵了心,決定慢慢來。經過了一段安全係數很高的婚姻,一朱想要真正地愛一次。愛上他,而不是愛上那個能帶來她要的物質生活的那個男人。她想找到那個每天早上會把咖啡端到她床邊,在她耳邊輕輕叫她寶貝,直到把她叫醒的那個人。
住在15層的公寓裏,客廳裏女兒在流暢地彈著鋼琴。住得那麽高,街上的車子輪胎碾過馬路的聲音反而更加清晰。一朱打開了電腦,慢慢地整理自己的照片,準備在約會網站上給自己注冊一個賬號。
那一年,一朱正好40歲。她問自己:和允比起來,她是不是在倒著走她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