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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我成了一名知青,記述一段回北京探親的難忘經曆以作紀念,並向當年同情過、幫助過知青的人們致意。 (寫於2009年)
一:介紹信
陝北的冬天有多冷,隻要到黃河邊看一看就知道了。那波濤翻滾、浪聲蕩穀的河水到了冬天竟悄悄無聲,隻有站在五尺厚的冰麵上才能聽到悶在冰層下帶著冰塊的河水衝撞的隆隆聲音。連那咆哮喧天的壺口瀑布也躲到厚厚的冰簾後麵無聲無息。農村也像那黃河一樣沒有了聲息,除了隔三差五給牲口鍘鍘草以外,什麽活都沒有。這是我們回北京探親的時候了。
跟弟弟商量了一下,他讓我先回去,怕兩個人一起回去家裏糧票不夠。回北京得先到公社開介紹信。劉主任似乎知道我的來意,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打著官腔說,“超哈(留下來)跟貧下中農一害裏(一起)過個革命化春節吧。”
我也知道劉主任不會痛快,早就準備好了第二招,裝模作樣地猶豫了一番之後便順應著說,“也好,超哈就超哈。”
“好太太咧(太好了),” 劉主任眯縫著眼滿意地說。
“要是能給貧下中農做一點北京點心,這個年就能過得更扯溜(痛快)了,劉主任,您說咋相(怎麽樣)?”
“對著咧。”
“可是做點心需要糖,劉主任能開個買糖的介紹信嗎?”
“這個莫麻達(沒問題),”說罷,劉主任從抽屜裏拿出公社信箋,用自來水筆寫道:“壺口公社供銷社,經革委會批準,茲介紹西塬知識青年小組在你處購買白糖二兩,請準予購買。此致,革命敬禮。壺口公社革命委員會”。
寫好了買糖的介紹信,劉主任又伸手從抽屜裏拿出了自己的權利象征,在印泥上使勁按了兩下之後,把圖章蓋在了買糖介紹信上。我拿著介紹信,一邊道謝,一邊急急忙忙往外走。隻聽劉主任在後麵叮囑,“做好了點心別忘了給額(我)也拿兩個來。”在公社大院的角落裏,我從口袋裏掏出一麵小鏡子,用袖子擦了擦,趁圖章的紅色油墨未幹,小心翼翼地把圖章印在鏡子上,然後朝鏡子上哈了一口熱氣,馬上又把鏡子壓在一張信紙的右下角上,捂在手心裏幾秒鍾後,一張空白介紹信便誕生了。至於那張買糖介紹信,回去放在草酸裏浸泡一會兒,用鋼筆寫的字便無影無蹤了,而圖章的紅色油墨卻絲毫不受影響。像這樣的鬼伎倆在知青中流傳很多,在學校裏學到的知識到了廣闊天地還真派上了不少用場。
就這樣我有了兩張空白介紹信。在一張上寫好回北京的理由,另一張保留作為南下看望父母的“路條”。父母雙雙都被扣上反動權威和特務嫌疑的帽子,分別被下放到江西和湖北的幹校接受勞動改造。他們兩年沒回家了,我打算這次回北京後南下去看他們。
不過你不在, 他們還是會知道啊,怎麽辦?
~~~ 你這可是走後門呀,而且這後門還是很硬的那,那時能搞到白糖可是不得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