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莊大俠

博文主要是懷舊文章,以及時事評論。謝謝!
個人資料
百萬莊大俠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中秋節寄語--獻給在天堂的姥姥!

(2020-11-22 14:07:01) 下一個

中秋節寄語--獻給在天堂的姥姥!

在剛過去的這個中秋節裏,女兒去了美國,我與老婆一起吃了些家鄉的月餅,喝了點思鄉的小酒。月餅是女兒在名牌店holtrenfrew訂購的〔中國月餅〕白酒是老婆在免稅店裏買的〔大陸名酒〕其實:這些年來忙忙碌碌的,中國許多的傳統節日比如說:臘八節,端午節、元宵節等,我基本上就想不起來過。但對於中秋節,還有春節我卻是十分的重視,出國30多年了年年如此。在今年的中秋節裏,或許是〝佳節思親〞的緣故,也或許是人上歲數啦,就願回顧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總之微醉的當夜,我就在夢境中穿越到了我的童年時代,夢到了將我從小抱大的外祖母、這或許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60多歲的老劉在這個中秋之夜--竟返老還童啦!

事實上本文上述所說的外祖母,她是我的太祖母,她老人家是我媽的奶奶。太祖是位百歲老人,她的出生年份不詳。但我知道太祖是獨女,她是從有皇帝的晚清年代過來的人。所以老人家是〝小腳〞〔就是史書上說的三寸金蓮〕提起姥姥的小腳我就特恨那不人道的傳統文化。太祖母的兒子〔我的外祖父〕也是一根獨苗,抗戰時期參加抵抗運動死在了日本人手中〔外祖母是在我9歲那年去世的〕外祖父戰死後,太祖母和外祖母兩位寡婦便苦撐起了這個破碎的家。太祖母就指望著她的3個孫女,盼望著她們快點長大,盼望她們早點嫁人,盼望她們早日〝添丁進口〞來支撐起這個家、、、

後來太祖盼到了我們這一輩,先是大姨有了我大哥〔後來縣裏響當當的警察頭子〕緊接著:俺娘那也毫不含糊,在聖誕夜裏那天我也誕生啦。太祖一看又是一個帶把的,可把老人家高興壞啦。據說當年為了犒勞俺娘,老姥姥不僅殺掉了還在下蛋的母雞,而且一日三攴,俺娘動動嘴就行了,什麽活都不用幹。很明顯俺娘這是沾了太祖重外孫我的光。不過話說回來了:我太祖對功臣的獎勵都是這樣。後來為區分太祖母與外祖母之間“姥姥“這個稱呼的重疊,我們重孫輩的子孫就簡稱她老人家為--老姥姥。

老姥姥盼望了二代人,才把我和大哥盼來。因此對我們的溺愛也就在所難免啦。我出生後母親把我送到了華北鄉下的老家,寄托在了大姨家。從那以後,大姨家的農家小院裏就經常出現這麽一副場景:一位上了年紀的小腳老太太抱著一個胖小子坐在院子裏。老人家一邊喂著院子裏找食吃的小母雞,一邊一臉的愜意撫摸著胖小子的大奔頭。而那小東西呢,也是滿臉的悠閑一副舒坦大發了的樣子,閉著眼睛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盡情的享受著長輩的愛撫--你猜對啦!這就是童年的我和太祖。

那時候農村還很貧窮,幼兒沒有奶粉。怎麽辦呢?太祖就把一些有營養價值的食物先咀嚼過後,然後再像大鳥喂小鳥一樣,嘴對嘴的喂給我吃,大姨將小米給煮成粥--煮的爛爛的,或將雞蛋做成羹後,太祖再一點一滴的喂給我喝。祖孫二人就這樣傳遞著、感受著那份發自內心的愛。就這樣我在太祖的羽翼阿護下一天天茁壯成長起來了。到了我跌跌撞撞的學會走路時,我就像是太祖母身邊的一隻小狗,太祖走到那兒我就屁顛顛的跟到那兒,所以村裏的大人都叫我〝小尾巴〞!

那時:農村還沒有普及電氣化,家家戶戶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燈〞炕頭牆洞裏的油燈味,混雜著爐灶旁的柴禾味,再加上院裏羊圈的青草味,混合為一種特有的鄉村氣味--甚是好聞。沒有路燈照明的鄉村夜晚伸手不見五指。農家小院裏,羊圈裏的羊吃著鮮嫩的青草,邊吃邊發出綿綿的歡叫。一群小母雞睡在雞窩裏發出咕咕的喃喃低語,看家狗從鼻腔裏發出警惕的低吼、天一黑它就忠誠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這一切混合起來聽--就像鄉村交響樂似的。院裏有狗在忠誠的守家護院,農戶的主人就不擔憂賊人光顧,生蛋的小母雞就不害怕黃鼠狼的襲擊、、、

至於我們:那時鄉下夜晚睡覺前沒有電視可看,也沒有兒童廣播可聽,更沒有電子遊戲可打,於是大姨帶齋哥-太祖抱著我入睡。哄我入睡的時候:太姥姥總是摟著我給我講〝秀才進京趕考的故事〞還有〝仙女下凡的故事〞以及〝楊家將〞〝嶽家軍〞的故事。姥姥會講的故事可多啦,中秋節的夜晚,太祖抱著我坐在院子裏,她指著天上的月亮說:那上麵呀,住著7個仙女,長得可漂亮啦,跟年畫上的人似的,等你長大後呀,姥姥就給你娶回家一個來,給我的寶貝孫兒當媳婦、、、太祖說的這番話聽的我是心曠神怡-可高興啦。從那以後-我就總盼望自己早日長成人,早點快長大、、、

在鄉下的日子裏,太祖就是我的保護神,也是我的啟蒙老師。平日裏:太祖抱著我坐在炕頭上,她一邊掰著我的小腳指頭教我一二三的識數,一邊指著牆上的年畫,圖文並茂的教我說話。我呢也沒有辜負太祖對我的期望,不久就掌握了不少漢語單詞,並很快的就學會了說人話,當我能用家鄉話熟練的跟齋哥對嘴時太祖高興的逢人就誇她重孫子聰明-詞匯量豐富。其實這還不夠!重孫的潛能還遠遠不止這些呢,小尾巴充分了發揮自己善於四處溜達的特長,不但與人交往,他還跟村子裏的其它動物交往,就比如說這-忠心耿耿的-看家狗啊,還有到處〝拍婆子〞的-小公雞什麽的,都成了她重孫子的朋友。

太祖母非常疼愛她這倆個外孫子。尤其對我這個小外孫,爹娘不在身邊,老姥姥因此把我看得比她的心肝還重要,她容不得旁人對我一丁點的指責。無論我幹啥〝壞事〞太祖都能從中找到優點。比如說:雞眼睛被我用彈弓子打腫啦,鞭炮拴在狗尾巴上啦。太祖就誇我鬼點子多。苦主找上門來告狀,太祖就會諄諄的教導說〝這小小子哪有不招貓、逗狗的呀?你說是不是?這3-4歲的小男孩正是貓啊、狗啊都煩的年嶺,再說了:這小小子哪有不發費的呀?〔發費--調皮之意〕有一次我把小發舅家剛蒸的紅棗窩頭的紅棗都給摳出來吃了,老姥姥對發舅說:你二姐這孩子看著就機靈,將來準能考個狀元啥的。你說是不是?太祖並對著大舅媽訓斥道:小孩子吃你個棗怎麽啦,你這舅娘是怎當的呀、、、?完全是一副老母雞護小雞的樣子。我若是一隻小狗,相信此時肯定是拚命的在搖小尾巴。

大姨對我雖不像老姥姥那樣盲目溺愛,遇到我幹壞事時也會說我幾句,但也就是說說而已,從來舍不得打我一下,大姨父:人特別厚道,那時姨父他在生產隊裏喂牲畜,常帶著我和大哥去騎驢、騎馬,在他麵前我基本上是有求必應。接下來再說大哥:在我還隻會掰著手指頭計數時,我大哥就已會〝二二得四、三三得九〞的乘法口訣啦。那行為舉止就像一個大知識分子似的。我特別崇拜他,常常虛心的向他請教,但他特愛端架子,而且:他還愛幹一些跟高級知識分子背道而馳的事情。比如說:趁機刮點油水,太祖給我的煮雞蛋,他總借機要求先咬一小口,有時他那一小口,我的一個雞蛋就沒有了。看到雞蛋一下子吞到了他的肚子裏,急的我天旋地轉,咬舌自盡的心都有了。

為了報複他,我也常會將他的〝打劫行為〞向大姨稟報。每接到這樣的投訴,齋哥就會在〝不讓著弟弟〞的罪名下被大姨扁一頓。其實:大哥他有時侯對我也還挺夠意思的〝趕大集〞的時候,他拉著我跑到兜售冰棍的老頭麵前,十分豪邁地說:給我們一根二分錢的冰棍,要帶大冰碴的那種。看著他眼都不眨就利索的掏出二分錢,真是爺們,我更加佩服他啦。尤其是他接下來說的那句話--你先咬一口吧,這讓我特別的感動。就這麽著:在太祖的嗬護與齋哥的謙讓下,在充滿了愉悅氣氛的老家,在貧窮卻充滿了愛的鄉下,我率先過上了〝先天下之樂而樂〞的特權生活。而在家庭中的崇高地位,也決定了我的自信心爆漲。感謝上蒼讓我生命之初就遇到了這樣好的太姥姥,大姨、姨父、和我大哥。是她們用純樸的愛磨去了我生命中卑微的痕跡。讓我在長大後發現:原來自己這麽有底氣,原來競還是一個發號施令者。

每當回憶起小時候在老家的生活,我就情不自禁的想,什麽叫幸福?其實嚴格的說起來:這還真沒有一個標準定義,也不好一概而論,因為它的參照物很多。比如說:健康的人與生病的人相比,坐牢的人與自由的人相比,用自己的優勢與別人的劣勢相比,那感覺就都不一樣。說句實話:我真的很懷念小時候的鄉村生活。我覺得那就是幸福!雖然物質生活貧乏,但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的一家人,那幸福感是滿滿的。而今一切向錢看,追名逐利,活得真太累啦。為什麽陶淵明放著好端端的縣太爺不當,非要跑到鄉下去〝悠然見南山〞呢?不就是追求單純、快樂的田園生活嗎!

記得年輕時回老家,大姨父帶我去自留地裏觀賞、采摘他耕種的農作物。望著眼前的勞動果實,聞著田園特有的芳香,仿佛空氣中都充滿著愉悅的味道。那綠油油的菜園、結滿果實的瓜架,就像是一幅幅的油畫展現在藍天白雲與平原大地之間,充滿了詩情畫意。這就是莊戶人家的幸福觀。在土地麵前大姨父就像是一個將軍,他指揮著春耕、秋收,體驗著豐收後的喜悅。樸實憨厚的幸福都很簡單:莊稼豐收了,小母雞開始下蛋了,乃至到年底殺一口肥豬過大年了。都是發自內心的幸福感。肥豬升天前的告別絕唱響徹雲霄那高亢的唱腔絕對都能高過--帕瓦羅那。盡管豬八戍的美聲唱法並不悅耳、也不動聽。但它帶給全家人的喜悅卻是不言而喻的,這就是上蒼賜予莊戶人家的幸福感。--當然:這都是後話!

轉瞬間到了該上學的年嶺啦。那一年我媽回老家來,她是專程來接我回北京上小學的。正在河堤上玩打仗的我奉召回府,進屋後見有一位〝幹部裝束〞的女人坐在炕上。太祖母指著她對我說道〝快、快、快點叫娘,這是你娘〞我很警覺的保持著距離,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幹部〞不肯開口。話說當時俺娘也在心裏直犯嘀咕,她上下一打量著我:隻見麵前這小崽子頭戴一頂小瓜皮帽,手拎著彈弓子,身穿黑色對襟小襖開襠褲,摘下帽子之後:露出的是當年鄉下十分時麾的小分頭,那是大舅帶我〝趕集〞時剪的。俺娘一看這不是活脫脫的一個小地主嗎?說話還特別霸道。我娘當時就產生了懷疑?她困惑的向太祖母詢問〝奶奶這個小東西真是我生的嗎、、、〞有時人的第一眼印象真的很重要,因為人的印象往往都會主觀的〝先入為主〞剛看第一眼就不順眼,這也奠定了後來俺娘特別的不待見我、、、

返京之前:老姥姥帶著我走東家、串西家的去告別。她這是要告訴村裏的老老少少:她的這個重外孫子就要到北京去念大書啦。長輩的叔嬸們對我說:〝小尾巴〞你往後考個狀元啥的,能不能把我們這堆人也都捎到北京去啊?俗話說〝吃人家嘴短〞我一邊嗑著山舅家裏的大葵花籽,一邊默許似的點了點頭。老姥姥見狀不失時機的誇讚我:這孩子可仁義啦!就這麽著,那一年我結束了在大姨家裏為所欲為的日子,跟著俺娘回北京念大書去了、、、

臨走那天:大姨父套了一掛大車送我和俺娘去縣城,動身的時候我死死抱著太祖的腿就是不肯鬆手。姨父怎麽哄勸都不聽,大姨拿出大紅棗來誘惑我,壓軸的零食都提前亮出來了也無動於衷。無奈之下小發舅抱起我來二話不說就把我--扔到大車上去啦。那時候什麽叫〝戀戀不舍〞我還不懂。但老姥姥哭,我也哭的場景--卻完整的詮釋了它的含義。

從鄉下回到北京後,一切都是那樣的新奇,聽俺爹講:49年進城時全市的人口才200萬。後來全國〝五湖四海〞支援北京建設的人士匯集在一起,全市的人口也不超過600萬。城區內寧靜中折射出熱鬧,古老中透露出繁華。在我小的時候:東直門的城門還在,城牆還在,護城河也還在。18路汽車穿過古城門,越過護城河、、、如今:那滿負曆史滄桑與高貴榮耀的北京城已不複存在了。城牆、城門、護城河也都不見了。同樣的一座城市,不算流動人口-僅常駐人口現在就2000多萬啦!巨大的人口壓力使得北京的環城道路,從過去的三環路,一直擴建到了四環路、五環路、六環路、、、從高層建築往下望去:北京城區仿佛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停車場、、、那種寧靜、典雅不見啦!

然而:這還不是重點,關鍵是短短幾十年時間,那座曾經華貴優雅的就像一個貴婦人似的古都,現在已經看不見了,那些新聳立起來的〝大褲衩子〞〝大鴨蛋〞就像豔俗不堪的站街女與暴發戶。有時看著那珍貴的老照片才發現,古老的北京競是如此美好而又令人眷戀。如今卻再也難以尋覓,這些畫麵中留下了我們這一代人許多珍貴的記憶。那是我最懷念的北京,是我魂牽夢寐的童年。而就在那一年,小姨家的表妹也在北京出生了。那是發生在〝文革〞前夕,是60年代的事情。

本來大姨生了三個兒子,隻有一女兒。我娘生了三個兒子,沒有女兒。表妹出生後,老姥姥很高興,因為這彌補了男丁旺、女娃不足的缺陷,對此:老姥姥是滿意的不得了。就這麽著:太祖被接去小姨家裏幫助照看剛出生的妹妹去啦。當時我家住在二區大樓的五單元,那是一幢蘇式建築。這裏距小姨家住的香河園不遠,我常步行去看望太祖和剛出生的表妹。小表妹長得胖乎乎的像個洋娃娃。有一次太祖她抱著那剛滿周歲的妹妹下台階,結果〝小腳〞一腳踏空,身體失去了重心把腿摔斷了,姥姥摔斷腿後去東直門的中醫醫院治療〔腿上打進了一隻鋼釘〕從此老姥姥--柱上了拐杖。

如今:我回想起這段往事來:猛然間--或者說我突然發現:太姥姥真是個奇人。太祖除了那次摔斷腿去醫院外〔那競然是她唯一的一次去醫院〕在太祖這一生中,她竟與醫院無緣、與疾病無緣,甚至連〝頭痛腦熱〞這類小災小病她老人家都沒有患過,幾十年來:我從未見太祖母她吃過藥,對此發現,我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感到驚訝,感到神奇,感到真不可思議?試問:當今何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答案是否定的!自從盤古開天地上至皇親貴戚、下至黎民百姓,誰能夠做到〝無災無病〞呢?-沒有!而我的姥姥就做到了這一點。這唯一的解釋那就是太祖她是奇人,或者說太祖她是有大福之人。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這些每天就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生活點滴,以前我,還有家人怎就沒有注意到呢、、、?

再說我回到北京後,那變化真是翻天覆地,仿佛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原來在鄉下跟隨太祖時的〝級別待遇〞降低了不說,在家庭中的〝崇高地位〞也沒有啦。這讓我感到特別的不適應。同時:俺娘看我是怎麽看--怎麽都覺得不順眼。我不知道在父母的眼裏,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孩子?聰明的?還是缺心眼的?是乖巧的?還是反叛的?是聽話的?還是無法無天的?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都是,可又仿佛都不是。其實上述的這些特征:都在某種特定條件和情況下都臨時呈現過。記得那時候俺娘常講:這教育孩子就像是園林工人修理小樹一樣,得經常不斷的修理,否則這小樹就長歪了、、、就這麽著,原本在太祖心目中就像〝小太陽〞似的我,到俺娘這-競然成了需要修理的〝歪脖樹〞啦!這反差也太大啦。

我們知道在〝沙盤推演中〞總有虛擬目標、有假想敵,而不幸的是,在教育子女的〝沙盤推演〞中我就特無辜的成為了俺娘眼中的假想敵。並且被當做〝反麵典型〞樹立了起來〝3歲看大7歲看老〞這是在黨委宣傳部工作的我媽常說並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而且每當需要〝理論結合實際〞的時候,那雞毛撣子、掃帚瘩達、就都會往我身上一通招呼。刑罰後俺娘常會〝恨鐵不成鋼〞的訓誡我,並要求我〝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說句實話:我聽後覺得特別扭,聽這話怎麽就像我剛從監獄裏放出來的似的。這〝心理暗示〞可以說影響深遠,最後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啦?

最可恨的就是那〝敲邊鼓〞的人。直到70年代未期,樓上還有一位×阿姨為討好俺娘而打擊我呢。這8婆專門投其所好〔知道俺娘喜歡老三)所以她以犧牲我為代價〝嘿:齊姐你看看,你看看:咱們小三這個字寫得多好呀,嘿:寫的真是好!要不咋說能考上名牌大學呢。不像那老大,你看老大那字寫的,就跟蜘蛛爬似的難看死啦、、、再看看咱們三這個發型,怎麽就那麽的好看呢!怪不得總有那麽多的姑娘喜歡咱們三呢!不像那老大,你看他:除了打架,剩下的就知道〝加塞〞買帶魚什麽的,你看你看到現在啦,他還留著那小平頭呢、、、〞每次8婆她都說的毫無顧忌,毫無疑問這就是--牆倒眾人推!

難道把我形容刻畫成一個標準的〝狗不理〞就是她的樂趣?真想不通!對於如此的惡語中傷,我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逆反心理〞於是我在心裏默默發誓〝我要當壞人〞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少年的決心,正所謂是有誌不在年高。正因為受到外部環境的如此刺激,我才差一點兒走上投奔水泊梁山的康莊大道。其實外人說什麽並不重要,關鍵是俺娘的態度。可再看俺娘:對於惡評我這一部分根本不予置評。俺娘不吱聲就等於默認了。這要是太祖在我身邊,看到她重孫子受到這樣的欺負,老太太早就不幹啦。

那些年每年的秋天大姨都到北京來,她是來給我們做過冬的棉衣,並捎帶些家鄉的土特產。大姨看到俺娘與俺〝水火不相容〞的狀態十分困惑,於是她便給我〝出謀劃策〞一番。其實:大姨的計策歸納起來特別簡單,就是要求我做到《兩個凡是》即:凡是俺娘說的話-都是對的。凡是俺娘做的決策-都是英明的。這招術聽上去簡單,而實際上:這核心內容則與老姥姥製定的政策--截然相反。我跟隨太祖時:凡是我說的話-那都是對的!凡是我做的事-那都是聰明的!現在怎全反過來了?而且:這裏還有一個邏輯關係的問題:那就是我媽的上麵-還有太祖呢,太祖她同意了嗎?

大姨她是想息事寧人--讓我做一個順民,這意思我懂得。但是她提出的這〝兩個凡是〞執行起來確實有難度。性格上的倔強僅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我從骨子裏講就是一個不願意任人擺弄的主。在中國大陸那樣一個逆淘汰機製裏,越是有獨立思維能力的人,越是與強權對抗的人,越不受待見、、、多年後我去辦理出國的護照,在填寫表格〝政治麵貌〞一欄時,我本特別自豪的寫下〝無黨派人士〞幾個大字,可是公安局的小警察不幹了,他利用手中的職權,非逼著我改寫為〝群眾〞否則就不予受理。我與他據理力爭難道非得自我矮化不成?再者說〝群眾〞一詞表示的是群體,並不適用我這個體。我這抗議就如同“對牛彈琴“一樣。後來我退一步改寫為〝公民〞那也不成,非得要我寫成詞不達意,解釋不通的〝群眾〞雙方僵持了半個月,後來想想:這麽僵持下去對方沒有一點損失,但我卻拿不到護照受損失的是我。因此這才低頭、、、我這麽說就明白了吧!所以說〝兩個凡是〞怎麽可能執行呢!

記得早年大陸有部〝紅色電影〞其中的電影插曲是這樣唱的〝漫漫長夜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可是我即不盼望天明、也不盼望春風,我就盼望我姥姥、、、我正盼著呢,機會就來了:不久全國的學校〝停課鬧革命〞啦,全國各行各業也都開始〝造反〞啦。為了防止〝造反派〞抄家,俺娘把太祖接了過來。因為太祖是〝烈屬〞有老太祖在〝造反派〞就輕易不敢胡來。就這樣太祖被接到了北京,對於我而言:太祖的到來就像〝禾苗盼春雨〞一樣。終於把老姥姥盼來啦!那時我家住的地方叫左家莊,當時在左家莊範圍內有好幾股反動勢力,縱橫交錯就像《三國演義》似的。其中新源裏鐵道部黨校那幫小子最狂妄,幾次鎮壓都沒能打下去他們的囂張氣焰,為了男人的尊嚴,我天天跟〝爛梨〞〝白臉〞他們南征北戰。

有時候我們也打敗仗,但我們都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勁頭。為徹底鎮壓鐵道部黨校的這股反動勢力〝爛梨〞糾集了化工部的郝南征、郝北上,水電部的孫和尚,全總幹校的毛猴子,再加上二區大樓的陳永全--陳毛驢,就這樣來了一次聯合國軍秋季大掃蕩-結果我軍大獲全勝,打完仗後回到家裏,坐在熱氣騰騰的攴桌上,吃著老姥姥做的〝土豆絲〞〝蔥油餅〞那種感覺就像是〝八路軍〞消滅鬼子後回到了根據地一樣。後來我在江湖上也有點名氣了,129中呂老師親切稱之為〝鬼見愁〞!對此:俺娘更懶得理我啦。她曾絕望的認為我和〝爛梨〞早晚會成為大壞蛋,我也曾光榮的這樣子認為。

在那些年,雖說俺娘她不待見我,但說心裏話我也不怕她。因此俺娘對我而言沒有什麽威懾力。多少年後中國的《易經》大師張延生對我說〝世間萬物都相生相克,在家裏總有一個是你懼怕的〞現在想想看這話說的還真有點道理。那時狂妄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我,還真是有一怕,那就是特別怕我爸爸,在他麵前我就像〝小耗子見了貓〞似的。我爹是屬於那種〝不怒而威〞的人。別說我啦,連跟隨他多年的季叔叔都俱怕他、曾有一段時間我爹從大西北的嘉峪關回來,隻要我爸爸在家,我就不得不暫時忘記自己的江湖地位,因為我爹特別信奉那句該死的祖訓〝棍棒下麵出孝子〞而且:俺爹他辦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他是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我那受得了呀?所以說:傳統文化真害人呀!

在文革那些年裏,有句流行麵甚廣的話叫〝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削去〞這句話聽著,怎麽就跟說我似的,有時一不小心表現的低頭耷拉腦袋,一副府首貼耳良民形象的〝江湖頑主〞就露出來了〝狐狸的小尾巴〞有時惹禍後我不敢回家,尤其是一想到回家後等待自己的不知將是那一套刑罰?這心裏還真是直打哆嗦。不過好在我爸他是個孝子,隻要有老姥姥在,他就不敢把我咋地。因此:隻要我發現我爹正瞪眼注視著我,我就知道這是大事不好的預兆,不容猶豫-立馬撒腿就往太姥姥的房間跑,那場麵就像〝官兵捉賊〞似的。那驚心動魄的情形想起來都心有餘悸,但隻要我往姥姥身後一躲,他那已經舉起來的棍子就落不下來。看到我這種〝借助外部勢力〞的行為,我爹都羨慕到了牙根癢癢的地步。

總之有太祖罩著我,有老姥姥給我撐腰,再加上我又靈活掌握著〝敵進我退〞的原則,所以我爹他就無計可施,也無可奈何。有好幾次我爹拿出他〝武工隊〞的那一套搞突然襲擊,每次他都嚇我一大跳。看到他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早就警惕觀察敵情的〝八路〞發現情況不妙撒丫子就向〝根據地〞跑。進入到安全區後看到驚魂未定像〝逃命的兔子〞似的外孫,老姥姥用拐杖一橫,再對追趕過來的我爹來一句〝要打孩子-那你就先打我吧〞我爹他立馬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我爸也曾試圖跟我老姥姥擺事實、講道理,但他最終發現--那是徒勞的,根本就講不通。在幾次嚐試失敗後,他就無奈的放棄了對我的棍棒教育,從而專心為我闖下的禍事做善後處理。

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後,太祖說什麽都不在北京呆啦。過去是人死後講究〝入土為安〞如今講究的是人死後扔進爐子裏為安,這是老姥姥不能接受的,因而太祖堅決要回老家去。我對老姥姥說〝姥姥你放心,若是真到那一天,我就是登三輪車也把姥姥拉回老家去,保證不會火化〞即使如此:老姥姥仍堅持要走,她說要親眼看到大姨為她準備好的〝壽材和壽衣〞就這樣9月初的一天我們送姥姥去北京站。本來那天已經跟車站聯係好了,可以把車直接開到站台去。結果到了站前廣場一看,到處都是〝地震棚〞別說開上站台就是連停車場都進不去。走下車來我背著把我抱大的姥姥,穿過廣場,登上電梯,來到了列車上,這一路上老姥姥反複就念叨著一句話:〝得即啦、得即啦〞〔家鄉話--得到回報的意思〕

列車抵達省城後,大哥已經等候在站台上,那時候他在我們縣裏的打井隊開車,大哥是在部隊裏學會開車的。聽齋哥講大西北的路到處都是卵石,坑窪不平。但他的駕駛技術嫻熟,他敢把油門一踩到底,那車就像是一匹受了驚的烈馬一樣,吼叫著在卵石路上奔馳起來,小兵開車野,長官膽子也大。這車都像失控的野馬了,這當官的也敢坐,大哥就這麽著拉著他的營長去各個連隊視察。要不人家都說:西北兵野、素有西北狼之稱,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那天大哥開來接我們的是一輛黃河牌大卡車,駕駛室裏麵能坐6個人我不放心的對他說:哥,你可得慢一點開啊,這車裏坐的可是咱老姥姥,齋哥說:你放心好啦,保證和坐轎子似的穩穩當當。說罷他就蹲下來,說到家了該他背姥姥啦,那天在回家鄉的路上,老姥姥一路上反複的就念叨那句話〝得即啦、得即啦!〞不知怎的,我聽後特別想哭。

老姥姥是在2年後的1978年去世的。那年在縣裏工作的大哥打來電話說〝姥姥去世了〞消息傳來我爸爸吩咐我媽保密,不許告訴我,我爹知道姥姥在我心中的份量,他也知道我和老姥姥的感情。他怕我知道後會不顧一切的趕回老家去。可還是被我知道了。當時我非常的傷心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就是想要跟著我爸爸的車回老家去看姥姥。那天:我父親用一種十分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道,你要是也走了,你弟弟吃飯誰給送去呀?〔那時老三因為打架進了派出所的學習班,每天要送飯,老二當兵了〕可我是太祖一手帶大的呀,老姥姥非常疼愛我,老人家的去世我真的受不了。

十多年前,有位大陸知名的攝影家,將他多年來為父母拍攝的照片分門別類,在中國美術館搞了一個影展標題就叫《俺爹、俺娘》看著影展上兩位慈祥的鄉下老人,我哭了,它使我想起了我最親愛的姥姥。盡管我再傷心、盡管我再不舍,可也沒有辦法能抓住姥姥的手不放。那天爸爸和媽回老家去後,我跑到北新橋照相館放大了姥姥的照片。我真怕有一天我會記不住她的音容笑貌,加急照片2小時後就取回來了。那是一張太祖母坐在涼台上的照片。遺像中的老姥姥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滿臉微笑,我雙膝跪在老姥姥的遺像前想起小時候姥姥摟著我給我講故事。想起姥姥做的蔥油餅,想起姥姥護著我,不讓我挨打。想起我最後一次去鄉下看望她,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姥姥了,我大把大把的抹著眼淚放聲大哭起來。

那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就睡在老姥姥生前住的小屋裏。她的聲音、語調、神態種種,像電影的片段一般在我腦海中不斷閃現。祖孫之間這份恩愛情緣,無法複製,也沒有替補,太祖母離世留給我的是難以言述的痛苦。恍惚間:我仿佛覺得我的姥姥依然在這個房間裏,仿佛她就在我身邊。夢境中老姥姥笑眯眯的告訴我別哭,要聽我爹娘的話、、、醒來後我強烈的感受到了老姥姥好像就在我床頭坐過,因為我聞到了太祖的氣息。再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又曾無數次的去過太祖母的房間。獨自坐在床鋪上發呆,房屋依舊、家具依舊、可是最疼愛我的姥姥卻不見了、、、

太祖母她老人家忙碌了一輩子。她這一輩子都是為子女們活了。太祖年輕時就守寡,在那個動蕩、貧窮的年代裏,外祖父戰死後,太祖母與外祖母兩個寡婦支撐起了這個破碎的家。她們一邊忙碌著地裏的農活,一邊撫育著大姨、我媽、和小姨這3個孩子。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在〝重男輕女〞觀念嚴重的華北農村,兩個寡婦帶著三個女娃,二位老人的生存環境該有多不容易呀。

到了我們這一輩:她老人家不僅辛勞,而且還為後代孫女摔斷了腿。為了不給年輕人添麻煩,她總想什麽事情都自己幹了,每天都過著健康而自立的生活。後來我回鄉下去看望她時,老姥姥還柱著拐杖在院子裏喂雞。這就是我那慈祥、善良、簡樸一生的姥姥。對老姥姥而言:她最大的幸福,就是看著一家人都好好的,兒孫們都圍坐在她的旁邊,老姥姥就笑容燦爛。未能給我太祖最後送行這是我的終身遺憾。

聽大姨講:老姥姥是無疾而終,前一天在吃晚飯的時候還有說有笑,老姥姥是在睡眠中安然離世的。太祖走的很安祥、、、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曆來都有〝高壽者、喜喪也〞之說,現在想想:老姥姥生前沒有受過疾病的折磨,離世的時候沒有痛苦,這是什麽?這就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福!

行文至此:情不自禁的讓人想起:在上世紀40年代時,當時共產黨的勢力已〝由弱變強〞即將取得天下。此時毛澤東、黃炎培兩位故人曾經徹夜長談〝曆史周期論〞的話題,當然:這討論的是國家層麵的〝政權更替〞問題。可如果我們將這個模式縮小呢,如果用這個模式去看待一個家庭的〝今昔對比〞呢?是不是也同樣適應?前幾年馮小剛說過這麽一句話:〝往前倒騰三輩,誰們家他媽不是農民呀?〞這話我特別的認同。這實際上--就是家庭版本的〝由弱變強〞!

就說我們老家吧:後來大哥他搖身一變,成了我們縣的〝衙役〞頭領,我蹭乘他的〝座駕〞回村去,縣城警察都認得他的〝車牌照〞我們車經過之處,執勤的警察都得立正敬禮,著實是牛逼!還有往昔那個敢作敢當的三外孫,從部隊回來後也當上了村裏說一不二的村長。就連太祖的第五代重孫子,都擔任了家鄉的副鄉長。有時我就常想,當年孤立無援的一家人,無論是多麽艱苦卓絕的日子,太祖母都率領著她的子女們闖過來了,當年姥姥苦撐著這個風雨漂搖的家,如今變成了受人尊重且有地位的一個家。這不就是我們家族〝由弱變強〞的曆史嗎!如若這一切太祖在天堂有知,她該多高興啊!

再從廣義上說:如今太祖她老人家一手帶大的後代子孫們,都已經成家立業,他們分布在各行各業,分布在中國各地,分布在世界各地,在他們當中:有官員、有企業家、有金融家、有藝術家、、、我最親愛的姥姥:您為之操勞了一輩子的家呀,已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家族。樹有根、而水有源。飲水思源:今天我們擁有的這一切,都離不開我那慈祥難忘的老姥姥!特別是我:老姥姥就像是保護我的參天大樹。真的很懷念您--太祖母,真的很懷念我鄉下的老家。僅以此文--獻給我在天堂的太祖母!獻給我心中永遠難忘的--大姨,姨父!獻給--我那魂索夢繞的老家!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林海平兔 回複 悄悄話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