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的人生 (十二)憂鬱的天空
隻見大鵬與旁邊的校友正說著什麽。
“為保護咱們女同學, 我走在我們同學後麵。”
“當兵的在廣場開槍了嗎?“
“開了, 不過好像是對天開槍,特嚇人,幾個當兵的嫌我們走的太慢,用槍托打了我們幾下,不過應該沒事。”
“學生都撤出廣場了嗎?廣場有死人嗎?”
大鵬回答道, “清醒的應該都撤出了,有人指揮我們;有沒死人還真不知道,廣場上還有許多帳篷,裏麵到底有沒人誰也不知道。 “
“那麽你們離開廣場後,坦克就把你們的占據的營地和廣場上的帳篷都壓了?“一位同學接著問。
“是的,清場後坦克就開過去了,當時亂哄哄的,我們都巴不得馬上趕快離開那裏。“
“咱們同學都回來了嗎?“
“沒有,所以我們這裏等,就怕有的回不來了。。。“大鵬的眼睛有些紅了。
圍著在他周圍的幾個低年級女生,也是從廣場回來的,神情看似驚恐萬狀, 一個女生抽泣地對眾人說,又有些喃喃自語,“ 部隊竟然開槍了,開槍了,死人,死人了。。。我們的同學。。。天哪,怎麽會這樣。。。“
其他幾個女生卻幾乎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用手指示意讓大鵬替她們說。
大鵬接著說, “聽說天安門兩旁的長安街上死了不少人,都是為了我們學生。。。”隻說到一半,他開始哽咽,不再繼續。
。。。。
我們就這樣一直陪伴著大鵬他們在操場站了好幾小時,隻是為了等從廣場回來的同學校友們; 我注意道晴沒在大鵬邊上,就問他,“晴呢?”
“兩天前我就讓她回北京的家了,因為我覺得繼續呆在廣場太危險。”
“那就好。”
。。。。。。
大約下午四五點,我們陸續從操場回到了宿舍。
六月初的北京,天開始黑的比較慢,六四的天, 有些陰沉沉的,可能是槍彈的硝煙彌漫了整個天空,此時的它就像一個早上剛起床, 失業多年的中年人,精神有些提不起來,神情似乎也有些憂鬱。
記不清是幾點,學校裏禮堂,食堂裏的電視開始播放新聞聯播,隻見兩個播音員手臂都戴著黑紗,其中之一, 著名的播音員杜憲心情沉重地對著鏡頭說,今天淩晨天安門廣場及周圍,發生了一件震驚世界的重大事件,有幾百人不幸逝去,讓我們哀悼他們, 然後新聞的畫麵就切換成火光衝天的鏡頭,隻見電視上坦克橫衝直撞, 如入無人之境, 碾壓廣場上中央美院師生用心血雕成的自由女神像,碾壓帳篷。。。
看著這些畫麵,我們同學的心在默默地滴血。。。
夜裏又聽老鄉說,著名的廣播學院(後改名為傳媒大學)一大四學生,不知是喊了幾句口號還是往經過校門口的軍車扔了幾塊石頭,結果大腿的大動脈中了流彈,送醫院搶救不及,死了; 廣院南邊的一幢靠大路邊的大樓牆上有好多槍的彈孔,彈孔很大,據說是那種打到目標能炸開的那種開花彈。
又聽說木樨地靠西長安街的部級高幹樓也遭受同樣平民般的待遇, 大樓牆上也有許多槍的彈孔; 東西長安街上隻要有人喊口號,對著軍車或坦克扔石頭或阻擋它們的,部隊就對他們開槍,有些隻是在長安街旁默默抗議進京部隊的學生市民也不幸為流彈擊中; 官方電視台公布六四這天死亡的數字是幾百人,其中大多是學生,北京市民,極少數是軍人。
六四之夜,我們整個學校都籠罩在一片悲痛的氣氛中,還有些同學校友沒回來。然而此時究竟他們是生還是死?能否平安歸來?
本文為海外原創,紀實文學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