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見一疊一元的票子放在飯廳不起眼的長餐具櫃上,突然明白這是主人測驗仆人偷東西的慣用伎倆。我馬上拿到他麵前說,使用這些零錢去中國城買菜吧。他不好意思地看著我說:讓我拿著,一會去中國城用掉。
我建議他去看看中國城,可以了解中國人,順便買一點中國食品。那裏食品比美國超市便宜得多,他最喜歡聽價錢適宜。
我問去過中國城嗎?他說從沒去過。他過去活動地區除住房附近,都是可以開車、容易停車的地方。就連曼哈頓中城都很少去。所以對林肯中心、百老匯都很不熟。
下了地鐵,一走出站,他表現得非常驚奇。說中國男士是梳長辮的,怎麽這裏沒有?他們的發型和美國人一樣,是否因為在美國,入鄉隨俗了?他說在中國是長辮吧。
我說從我出生就從沒看見中國男士梳辮子,中國電影的曆史片中才可看到。我祖父、外祖父的照片也沒有長辮子。
他很不習慣看如此之多的中國人,顯得很膽小,很害怕的樣子。他說回家吧,這裏沒有意思。我問什麽都沒看,為什麽說沒意思呢?他說,他們在說什麽?一句也不懂。我說如果他和這裏的人說話,他們會用他聽得懂的話和他說。但中國人自己之間沒必要用英文。我強調他們不會傷害他的。
用力架著他進入中國的商店。首先在堅尼路邊有幾個海鮮店鋪,大冬天沒有門窗,用簾子圍住。他說這樣冷,售貨員怎樣工作?我說便於和客人交流,全部敞開,不進店就可看到需要的東西,吸引人們進去買。
他奇怪這些全魚。怎樣吃?我說這是我的最愛,一根根的魚刺從嘴邊流出。我最愛吃魚頭,他問:這有什麽可吃的? 我說魚嘴巴沒有任何骨頭,最好吃、魚眼睛、魚腦子這些流質也非常好吃,在中國我和女兒都搶著吃這些稀流。他聽後直搖頭,不可理解。
帶他進入肉店,熟肉掛在鉤子上也不可理解,這能幹淨嗎? 為什麽都是黑褐色。我說用醬油燒製,他說他不吃醬油,隻用鹽。
又看到黑木耳、海帶、香菇等幹菜,他問這是擺設嗎,我說是吃,很有營養的。他說為什麽不吃新鮮的?我說新鮮的不好保存和運輸。他說美國人把花、草曬幹、放在房間裏要他的香味,作為裝飾品。我說在中國還沒見這樣的,都喜歡鮮花。這小小的事情也反映了文化的差異。
大塊生肉櫃台有售貨員按客人的需要來切,也不理解,他說都切好,放在那裏讓大家自己選多方便。
又看到許多他沒見過的肉類,我告訴他這是舌頭、那是心、腦子、肺、腰子、尾巴、鞭子。他說趕馬的鞭子是皮的不能吃,我告訴他鞭子是生殖器的食物名。他說中國人太窮,什麽都吃。我說:明明能吃,為什麽扔掉。而且它們都很好吃。後來我給他做過,舌頭、腰子、尾巴、鞭子,他都不喜歡。
又帶他到大的中藥店去逛。進了中藥店,他一眼就看見那些沒見過東西都是四五百美元一磅。他問這是什麽?看上去是什麽骨頭、雜草。我說那像草的東西是燕窩。是燕子用嘴叼的草蓋的窩、那些骨頭是魚翅。
他問:為什麽這樣貴?我說不知道,聽說很有營養、物以稀為貴吧。
他問我吃過嗎?我說沒錢,從沒想去吃。他問誰吃?我說認為它有用,又有錢的人吃。我說像他這樣經濟能力的人是不會去吃的。
走進了幾個店,他來勁了,大開眼界。願意跟著我到處逛了,也主動和店老板或店員打招呼,說著他幽默的笑話。
最後去蔬果店,這才明白中國城的東西真便宜。我們買了一些蔬果、鮮蝦、又買了元宵、餃子。
回去烹飪後,他對元宵、餃子沒興趣。他喜歡用刀邊切,邊用叉子送入嘴中,需要大塊的肉,不喜歡細切的食物。
每次去他家都吃我帶的食物,這次住幾天,他要展現他的廚藝。從冰箱拿出羊排、麵包、青菜、黃瓜、西紅柿,把羊排包裝打開,不洗就放到小電烤箱的烤盤上,倒上一點橄欖油、撒上一點意大利調料、鹽和胡椒。先預熱小烤箱。他說就兩個人,不用灶台下的大烤箱。感恩節,來許多客人時才會用,這可節省不少錢。
我問怎麽不洗羊排,他說很幹淨不用洗。我在其他人家,有的要求洗,然後用吸水紙吸幹,再烹飪。他處處節約。我住進之後,他曾說我用水太多、又愛用熱水。使他的煤氣、水、電開銷大增。我是否比他母親用的還多?他說我在闊人家工作慣了,不會節約。我明白了,他的錢有一半是省出來的。
我洗了菜,他開始做沙拉,放兩個盤,均勻分配,似乎數著幾片葉子、然後每人兩片黃瓜、兩片西紅柿。我看了明白將來我做飯也要這樣節省。最後他自己放了橄欖油和醋,讓我自己放。
這就是他做的一頓飯。我明白是給我做示範,要注意節約。
搞完衛生後我倆一起做陽台地板測量工作。
為完成測量陽台地麵,我先畫了草圖,把測量的數據一一填好。每測一個數他都增加幾寸,以便留出足夠彎邊。這項工作很快完成。
他很滿意,從沒有一個女朋友能這樣幹活的。這是他最滿意的地方。因為他知道他眼睛全瞎後就要靠我來做這些技術活了。
離開他家前他問我回去工作嗎?我說是呀,我必須掙錢。他說他去佛州。我問為什麽總去哪裏?他說有許多朋友,天氣好,可在戶外走動,這裏太冷坐在家裏沒事幹。我明白外麵天冷,不能修房子、整理院子,呆在家裏,不學習、不看書、又不看電影、隻聽新聞看記錄片,是很無聊。
回到付家,我把住司家的情況告訴了付母。她聽了直皺眉頭說,我可能是他北方女友,那邊有他南方女友,他不一定能和我結婚。
我聽了心有點涼,覺得付母說得有道理。因為如果隻我一個,他可以說我們結婚生活在一起,不用工作了,或他養不起我,讓我平時去工作,周末來住。但這時他什麽也不說,我心中也打起了鼓。每周末回家就往佛州打電話,爭取多聊一會。
一個月後我要求增加工資遭到解雇,馬上打電話告訴司,他說如果我願意和他生活在一起,他馬上從佛州回來。我立即表示同意,心想也許有戲。走一步是一步。
佩妮人很耿直,又較真,跟雇主衝突不斷。不過她本性善良,也結交了不少好友,小張,三三,潘姐都鼎力支持她。看到這篇,這個意大利後裔很憨厚,佩妮苦盡甘來,終於可以過上比較安穩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