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早(2025年9月22日)回到神的懷抱。那是一個充滿愛與光明的地方,一個美妙、寧靜、沒有煩惱的地方。她終於見到了日夜思念的丈夫,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分別了整整四年八個月,漫長的思念讓姐姐的身體日漸衰弱,這使我心中無比難過。
在天堂,她一定也見到了我們的父母。正是他們,曾為我們在燕京大學營造了無憂無慮、充滿歡笑的生活環境。那段時光,是我們共同認為一生中最快樂的歲月。
隨著政治環境的風雲變幻,我們每個人都在那場可怕的政治風浪中起伏沉浮。害怕被卷入其中、害怕“翻船”,讓我們再也無法靜心聆聽父母更多的教誨、沉吟、呼喚甚至呐喊。這是我們作為子女終生的遺憾。但如今,她到了天堂,可以和父母盡情談笑,敞開胸懷,無所顧忌地交流了。
在人類社會的發展中,也有陰暗與邪惡。有些作惡多端的人害怕進不了天堂,妄想長生不老,甚至不惜犧牲他人的生命來延續自己。這是人類邪惡最可怕的地方。然而死亡終究是人的歸宿。無論權力多大,殺戮多少,最終也要走向終點。不如在有生之年遵循神的旨意,多行善事,把美德留在人間,接受後人的稱頌。查理·科克的大型追悼會就是如此,他的去世或許會成為這個墮落世界的轉折點,讓美國、讓世界回到神的懷抱。
回想姐姐的童年,她兩歲時手執畫筆端莊地坐在高凳上的模樣,曾被畫家蔣兆和畫入畫中。五六歲時,她拿著玩具聽筒,認真地給娃娃“看病”,打針、喂藥,儼然一個小醫生的模樣。1950年,她還是燕大附小、附中少先隊的大隊長,我為她感到無比驕傲。在父親病危時,她帶來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喜訊,並留校任教。父親風趣地說:“咱家又多了一個教書匠。北醫的政策掌握得還算妥當,讓右派的女兒也能入黨。"
1958年,我因急性闌尾炎穿孔險些喪命。那時父親在社會主義學院改造,母親也在農村改造,家裏沒人能來給我簽手術同意書,我隻好親自簽字。在醫院碰到姐姐的同屆同學,她正在實習,把情況告訴了姐姐;於是第二天姐姐就來了。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心裏熱乎乎的,不再感到孤單無助。1959年我在哈爾濱實習時收到姐姐來信,得知父親去世的噩耗。我向書記報告,卻隻得到“要繼續劃清界限”的冷漠回答。那一刻,我隻能在上廁所時偷偷流淚,生怕被人看見。
1960年暑假我去西山勞動,隻喝稀粥和鹹菜,結果全身浮腫。返校後連去食堂打飯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躺在床上。姐姐來看我時,我浮腫得像個荷花缸,裙子都要剪開鬆緊帶才能穿進去。她立即叮囑我去校醫院,果然查出嚴重貧血。打了四天肝精後才逐漸恢複。若不是姐姐有醫學知識,後果不堪設想。
1964年,我在學校教工話劇團出演《年輕的一代》的女主角夏倩如,邀請姐姐來看。看後,她高興地說:“沒想到你還有這兩下子,你挺漂亮的。”平日一向嚴肅的姐姐這樣誇獎我,讓我心裏美滋滋的。
1969年我有了女兒後,由於常帶學生外出實習,而丈夫又在遠郊工作,姐姐在百忙之中經常到保姆家探望孩子,還帶去營養食品。她的女兒穿不下的衣服也都傳給我女兒,就像我們小時候我總是穿她的舊衣服一樣。她女兒的玩具比我女兒多,尤其那輛小三輪車,每次我帶女兒去她家,孩子都忍不住要去玩,羨慕極了。
我到美國生活後,與姐姐聯係漸少。2021年她的丈夫去世,她陷入極度悲傷,無法自拔。我曾建議她去教老年人學鋼琴、做義工,以獲得學生的關心和幫助,使生活更有意義。這是我在老人中心教鋼琴的切身體會:老年人做義工會覺得自己仍然有用,不是“排隊等死”,心情舒暢,也是健康的重要保證。遺憾的是,她沒能接受。姐姐的離世,正提醒我們要從中吸取教訓。
過去一年,她與病魔抗爭,我卻因她耳聾、不會用手機而難以聯係。隻能在她生日時寄去幾張卡片,聊表心意。
姐姐,你的一生既飽受風雨,也滿懷堅毅與奉獻。你留下的愛與善良,將永遠活在我們的記憶裏。願你在天堂裏安寧喜樂。
安息吧,我的唯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