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怪舞者,他的名字是傑姆斯,比我年輕一兩歲,人又高、又瘦、又帥,一直是我的舞伴之一,大概一起跳了近20年,直到疫情開始。
他剛在舞場出現,是帶來一位個子很高的女士來跳舞,開始跳得很簡單、正經。和一般人跳社交舞一樣雙臂是抱著的,沒有很多動作。不久就自編舞,雙臂向上、向側、水平等做很多動作,很有表演性。配合好了很好看。這位女士尷尬地站著看。兩年後他倆分開不一起跳了。我曾問該女士,她說他瞎跳。後來她總花錢和黑人舞蹈老師跳,因為她是助理醫生、未婚、來自波蘭,有足夠經濟支持。
傑姆斯失去這個高個舞伴後,馬上蔫了。我去找他跳。大英帝國白種人傲氣的他馬上瞥了我一眼,對我說我不會跳。我說開始可能不熟悉,但願意學,不久就可以跳好的。其實在他倆跳的這兩年我一直注意他的各種不同尋常的跳法,想著如果我和他跳該如何配合。
他勉強站起來。馬上跳他那最怪的動作。我有思想準備,拚命緊跟,沒想到他的每個怪動作我都能想盡辦法跳點什麽,從來沒有不知所措,更沒有原地站著不動。
他在跳探戈時會讓女士飛起,我馬上飛起來。快三步跳得非常流暢,我可以跟得很好。跳恰恰恰時,會由腰背做出三個波浪,腳步很活,我也可以做這幾個彎。配合好了,像表演舞,一點也不難看。
我逐漸習慣他的怪動作,配合得很好,就不能顯出他的高超舞藝了。見人就說、佩尼太聰明了,甩不掉她。沒有她不能做的。雖然口頭誇我太厲害了,實際上不喜歡和我跳了,他是一個非常自傲的人。
我倆跳舞是暗中較勁,他總想跳怪動作,讓我跟不上,但總沒成功。他隻跳一些舞,有些堅決不跳。我倆的比試在這種音樂出現時才會停止。他不跳後我又去找別人跳,真夠瘋的,從不陪他坐在那裏。我很明白,不需要固定舞伴。
我曾問他在何處學舞,他笑著說在百老匯呀!我接上說我也在百老匯的舞校學過,他說不是舞校是劇場。我驚訝地問是舞蹈演員?他說是觀眾。我問做什麽工作這樣有錢,當觀眾學跳舞。他答是房地產的銷售員,最後被我逼得說了實情是看百老匯電影。他生氣地說,誰像我這樣刨根問底!別人知道在百老匯學舞後,沒人進一步問這一連串問題。我笑了,我捅破了他的麵紗。
這是一種典型的美國人的性格,永遠把自己的形象樹得盡量高,讓人們仰望。這和中國人永遠含蓄、低調、磨不開、往後躲不同。
美國人這種跳怪舞也反映了他們與眾不同、標新立異,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性格。他們經常說,去學校學舞有什麽了不起,能自己編舞嗎?他們為自編舞而自豪,經常嘲笑那些人,照本宣科沒本領!
一次,我帶著丈夫司母親的肉色玉雕英女皇像來舞場,他見後,非常興奮地奔來,舉起這個頭像親吻起來。我說他對女皇竟要如此虔誠。並問:英國後裔、英國人對女皇都如此虔誠嗎?他說是。他們家是純正英格蘭人,沒有和其他國家人混血,所以對女皇如此崇拜。我從沒有見任何人有這種表現,不知是真是假。
他結過三次婚,第一婚有三個孩子,第二婚半年、第三婚不到兩年。我逗他後兩個結婚如此之短,說明對第一婚的懷念。他默認,經常告訴我和子女過節的喜悅。雖然沒說見到第一夫人,但可猜想是全家團聚,子女是夫妻的粘結劑。
他曾說上中學時沉浸在橋牌中,是高手。我逗他也是跳舞高手、談情說愛的高手。使他學業荒廢,結婚生子。為養家糊口,考到經營房地產執照。進入曼哈頓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了一輩子。
他經常說,我的性格很像他的第一夫人,所以在這近二十年的相識中,每次失戀後,又來和我跳。他說再也不會結婚了。
傑姆斯還認真追過另外兩個女士。第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士,過去是中學體育老師。每次帶著一個很不精神的老男人來。看來他們是夫妻,老人跳不動,不能滿足這位女士的舞癮。傑姆斯看出了,主動找這個老人做自我介紹。然後陪這位女士跳。但遇到他不跳的曲子,這位女士隻好不愉快地坐下。這時瓦特在和我跳這個舞,這位老人看到,當我們跳完後老人請瓦特陪其夫人跳舞。從此,老人不出現了,每次女士來時,瓦特從頭陪到底。
傑姆斯非常生氣,在瓦特吃飯時,他就去找這位女士跳。這件事惹怒了瓦特。瓦特對女士說,必須二者挑一,否則就不陪跳一晚。女士不想自己找人跳,又不想有的音樂不跳,隻好選瓦特。瓦特很得意,傑姆斯氣死了,大概他在情場上總佔上峰,沒這樣失利過。
另一位女士很樸素,不張揚。很文靜,是曼哈頓的小學老師。傑姆斯又發動攻勢去找她跳。不久他們坐在一起,一起來、回。每遇傑姆斯不跳的曲子,就有其他男士來請。我看後知道兩人是鬆散關係,就繼續保持和傑姆斯跳兩個曲子,跳後向該女士表示感謝。
幾年後,在老人中心遇見這位女士,她主動告訴我,傑姆斯生氣了,不會再一起跳了。我問為什麽?她說,傑姆斯跳舞沒進步。手的動作太多,步子沒有增加。她上過舞校學步子,想教他,兩人可以一起跳,這就惹怒了。我對她說,道個歉還是可能繼續跳。她說繼續跳太膩味了。
從此之後傑姆斯不和她跳,這位女士經常坐著沒人跳,後來也不來了。我問這位女士到何處跳了,她說沒人跳,就不跳了。我讓她繼續來,我會說服傑姆斯繼續陪她跳的。她來了,我促進他們倆跳,傑姆斯隻勉強跳一會,就離開了。
我想這位女士一定後悔當初。找一個願意陪跳的男士是極不容易的。沒有幾個女士像我這樣主動找男士跳,每人跳兩個,每次舞會我都有得跳。
當傑姆斯失掉他的伴時我會和他多跳幾次,有時陪他坐在一起。我注意到男士像個小孩,不和女的在一起,就認為自己失去吸引力。一直到疫情開始他們也沒和好,傑姆斯也沒有固定陪伴了。
他習慣了隻要想和我跳,一定會跳。後來他發現一位50歲左右年輕男士來,我的心就跑了,輪不上他,他非常嫉妒這位男士的出現,每當這位男士來,他總要酸溜溜地說:到那邊去找我的相好跳吧。
這位年輕人是從康州來的,每次帶同一位小個女士來,他隻和這位女士跳桑巴。他倆有約定的動作。然後他和所有會跳的女士跳,把這位女士幹在那裏。其他男士不敢找這位女士跳。我鼓勵這位女士別坐著等。後來她也找男士跳,我的心就安了一點。
這個男士是經過認真學習的,舞步標準、純熟、跳起來非常舒服,可以學到很多舞步。所以他剛一出現,我就去找他,每次跳後都要說:圓滿完成。然後告訴我要去和其他女士跳,當他和其他幾個女士跳後,我又要加塞多跳一兩次,這就是傑姆斯說我的原因。這位男士有時會跳,有時會說別插進來,等他輪第二遍。我很淘氣,故意要小小地破壞他的規矩。
每次從感恩節、聖誕節到元旦節日期間,都不見傑姆斯,有一次見麵後我逗他,是否和子孫團聚,顧不上跳舞了。他詭秘地一笑說掙大錢,參加豪華宴會了。我問:過節還在買賣房子。他說不是,陪貴婦人參加大宴會。一些單身貴婦人在大節日有大宴會,總希望有男士陪伴、跳舞。我逗他去吃大餐、跳大舞了。他說不僅如此。陪一晚掙一千美元,帶勁吧。我半嚴肅地說別傳上病。他說根本不上床。
一次他和友人談論到什麽地方跳舞,我問能帶我去嗎?他問那位友人我人品如何?友人說她很好。我忙接上說,所有費用自理,不會讓他為我花一分錢。隻想了解美國人。他給了地址和時間。我先到,買了我的舞票,到裏麵去看。這是個有舞池的正規餐廳。
他來晚了一點,這樣絕不會為我買票。我們佔了一個大餐桌,人不多,來跳舞的人更不多,一個小樂隊,奏的全是我不喜歡跳的搖擺舞曲。舞場顯得就我倆會跳,其他是來談朋友的。跳了一個多小時很乏味,他說他要買晚飯,我說我不吃,他說和他坐在一起看看這裏的菜肴。我想西式晚餐也就是那回事。
服務員端上一盤素炒綠菜花,其內有一點葡萄幹。我問這是晚餐,怎麽隻吃青菜沒有蛋白質、澱粉?他說以蔬菜為生。一直如此。我說怪不得瘦成電線杆。他讓我品嚐。沒有什麽特殊,我說這種飯還要到餐館吃,自己做做就可以了。他說他從不做飯。頓頓在餐館吃。晚飯一般找有舞會的餐館,邊吃邊跳。
這是單身上班族的一般生活。沒有中國人節約的習慣,收入足夠,都花完。
幾年前,有段時間他不來跳舞,半年後才出現。我問上何處混了?他嚴肅說腿痛,不能跳、休息了。我問見醫生了嗎?他說醫生讓他必須吃蛋白質,要建立強壯的肌肉來保護骨骼。原來從不吃馬克舞會的大餐,這時也去要一點肉類。我笑他,有了問題才吃太晚了,從此以後在舞會上跳得少了,經常聊天。改變了過去的習慣。
在考人壽保險執照時買了電腦。但沒有能賣出去,所以電腦沒有用,後來感到很難用電腦掙到錢,而且很重,搬來搬去不方便。
鋼琴不僅為休息,也是有可能掙錢的工具,所以多次買。跳舞是愛好,使枯燥的體力勞動有個調節,和生活有小盼望,使自己感到自己的存在。在生活穩定後我有電腦、鋼琴,保持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