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兩三個跳怪舞者。其他舞者都讚揚隻有我可以和他們配合。很多女士躲開他們,因為和他們跳,經常愣在那裏,原地踏步,不能顯出她們的好舞姿。
第一位怪舞者遠看很老,大長蓬鬆的白發、大長白胡子。帶個黑邊眼鏡,個子不矮。他的怪動作是會突然蹲著圍著女士走一圈,這時女士沒法抱著他,隻好站在那裏等他跳。我的做法是和他一起慢慢跟著音樂節奏往下蹲,或我站著跳新疆舞,讓他圍著我轉,這就是一個完整的雙人舞畫麵。他有時會張開雙臂如鳥飛,我也張開雙臂和他成垂直方向飛,或和他在同線上,同向、反向,邊旋轉、邊飛。隻要大大方方跳起來就很配合。
我曾問他在何處學這些的,他說不用學,想怎樣動就怎樣動。我問去學過舞嗎?他說為什麽要去學,被老師的舞步拴住,跳得不自在。我說許多女士不想和他跳,他問這重要嗎?有的女士呆坐一個晚上,沒人跳,他會去關心,這些女士對他感激不盡。
我問他在什麽地方工作?他說在家。我問什麽工作?他說是意大利後裔,祖傳手藝,在家做櫃子、作家具。他可為客戶做出他們需要的任何木器家具。聽他的說法,是為私人定製服務的。可能技術高超、全麵。他逗我,可給我打個漂亮的棺木。我笑著說:我活著這東西放什麽地方?他說當床用,棺木倒過來放在地麵上,睡在棺木蓋上。我說想著都惡心。他說做得很藝術,一點也看不出睡在棺木上。我倆都大笑起來。
我說可惜我沒錢,沒房子住,住在主人家,所有家具都是主人的。他說以後可以給我做一個漂亮的大立櫃放我這樣多的長舞衣。
另一位怪舞者是個深褐色皮膚的外國人,他的口音很難懂。永遠按他的速度跳舞,音樂快,他就幾拍作一個動作。還是跟著音樂的。他動作的特點是動作很大、步子很長,經常半蹲、半站跨出一大步,雙手經常張開,還喜歡讓女士側腰、半倒,女士必須靈活,否則會摔倒。
他喜歡給人們看登在紐約市小報上他的舞姿。這張照片的說明是介紹90歲的他在林肯中心噴泉的舞會上帶女士跳自編怪舞。這說明他和我跳時已經90多歲了,大約跳到近100歲才不出現的。身體真夠好的,由於語言不通無法更多交流。
一次他過生日,想讓我和他去表演跳怪舞,我沒聽懂,沒做任何表示。結果他沒有申請跳生日舞,主持人隻介紹那天是他的生日。這時我才明白他是希望我陪他跳一下。這時我和他坐得很遠,無法補救,隻好自責,沒有滿足一位老人過生日跳舞的願望。
我喜歡固定舞場,20多年,主要在玫瑰舞廳和馬克社交舞會跳,交了許多朋友。最有意思的是互相摸底,他們要了解我的年齡喜歡問有小孩嗎?多大了。要了解我的經濟狀況喜歡問我,為什麽穿這種過時的看上去很新的晚禮服。若在流行時買,是很貴的。中國朋友說不要說在舊貨市場買的,就說是主人送的。
為了解他們,我問參加哪場戰爭。如果參加過二戰就是上世紀20年代出生,如果參加韓戰就是三十年代出生的,比我大一點。如果參加越戰,就會比我小幾歲或小十幾歲。從戰爭不僅了解年歲,還可了解文化程度。因為參加戰爭複原後美國不給複員費,而是免費上大學。大學畢業,可以找到較好工作,比發複原費好。
在舞場上可以了解對事物的看法。如:有人說我無家可歸,我承認,沒租房子,住主人家,看上去可憐,實際上比自己租的條件好太多了。
有人在二戰歐洲戰場,他得意地說,那裏至少有幾百個他的孩子。我問結婚了嗎?他說為什麽要結婚、結婚就不自由了。這多自由,可以有這樣多的子女。
我問如果他的父親是這樣的人,他會高興嗎?對子女沒有責任心,屬於他的這幾百個孩子,不知誰是父親,會高興嗎?他不說話了。
在談到戰爭時,有人氣憤地說,金日成為他的權力,發動戰爭,不顧人民的死活,他自己的人民為他賣命送死、中國人又為了什麽要陪著去送死,死多少人!還讓維持聯合國秩序各國的年輕人也失掉了生命,他得到了什麽?地盤一點都沒擴大,有意思嗎!
總之舞場是交友、了解美國人的另一場合。
這二十多年,我在舞場的確交了一些舞棍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