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門口環顧四周後,不去想這些不熟悉的音樂,也不去看他們那些不熟悉的舞步。按照跳舞的基本原則,女隨男,憑著音樂的基礎,能快速抓住節奏的能力,鼓足勇氣站起來。
這一站不要緊,我這個生麵孔、亞洲人穿著西方漂亮性感的服裝,馬上引起人們注視。一下子四個男士朝我快步走來。
我很明確是來跳舞的,隻要有人願和我跳,絕對禮貌相待,輪流跳一遍。所以誰先到就和誰跳。
第一個舞者是一位光頭男士,個子很高。他看我不會跳他們的步子,問我剛來美國嗎?沒去過舞蹈學校?
我一下懵了,我說這不是四拍的舞曲嗎?我是按四拍的跳法跳的。
他說,這裏不是簡單的三步、四步,應當去舞校學習。
然後他開始數舞步,1,2,3 ,停。我明白三步腳跳四拍的音樂。他說這是倫巴。樂隊同類舞曲給兩個。雖然第一次跳,由於節奏抓住了,馬上和他跳得一致。他鼓勵我說,學得很快,一定要去舞校學習。兩個曲子後,他就離開了,其實很想讓他教我一下,給我掃盲,但也明白誰花錢,到舞場和不會跳的人跳,做免費教師呢?
第二個和我跳舞的矮胖男士,他似乎急於交朋友,不聽舞曲,就是在原地晃著。自我介紹來自阿富汗,在曼哈頓中城公寓大樓做管理員。他說如果我願意和他結婚,住房問題就解決了。住在中城非常方便,舒服,我不用工作,有吃有喝多好。將來他休假時帶我到他的國家去玩。
我當時沒聽懂他的國名,我問在什麽地方?他說在中國西南部和中國接壤。一想我是來美國這樣西方先進的國家,怎麽跑到那窮小國呢?便禮貌地告訴他,我已婚,有工作,是來跳舞,不是找對象的。
他退一步說不結婚沒關係。可以同居,解決我在美生活問題。
我說我們中國女人都很獨立,自己養活自己,不靠男人。他發現我們談話不投機,且他不太會跳舞,所以第一個曲子跳完,就不跳了。
幾年後在意大利老人中心見到了,我和我丈夫在一起,他帶著他的夫人。他說後來回國做生意,離開了美國,這次是帶太太來美旅遊的。我祝他們旅遊愉快,告訴他為了身份,我找老美結婚了。
第三個是一位不高不胖的老者,他邊跳邊隨音樂哼,不說話,有了第一個經驗,我開始低頭看他的腳步,跟著他走,寧可慢一點,不能讓他認為我的步子不對。跳了兩個曲子後,請我喝一點飲料。我想盡快進入這個環境,就隨他去了酒吧。
酒吧區一麵牆的貨架上擺著各種酒和飲料,一個長櫃台,然後是十多個小圓桌,椅子亂放亂拿。這位男士要了一小杯酒放滿了冰塊,問我喝什麽?我說西紅柿汁。老板給我濃濃的一杯。
我們坐下,他邊喝,邊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他的名片,自我介紹是牙科醫生,又是紐約大學牙醫付教授。
他問我做什麽?我說美國人家的管家。他肯定地說我會英文,在中國應當屬於有文化的,我簡述在中國的工作,他馬上說去哥大上大學,這樣就可做好的工作了。我苦笑了一下,沒有錢去上大學。他說外國人來美,開始一定要拚,邊打工邊上大學。
談話不投機,他改了話題。自我介紹是猶太人,從小長在孤兒院。他一輩子感謝這個孤兒院,培養他成為牙醫,要不然他就流浪街頭了。我問他父母呢?他說小孩太多,父母養不起,都送到孤兒院,最後一個留在身邊,他不喜歡他的父母,很小就沒有多少聯係,他們去世較早。
他讓我猜他的年歲,我不知應當說年輕好,還是說老好。我都58歲了,他至少比我大十歲。我說六十多吧,他聽後好高興,說他生於1910年。我沒經思考脫口說出比我父母小三歲,我應當稱他叔叔。他不高興,馬上改口稱他“我父親”吧,他高興了。他得意地說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了。
從此以後我稱他為“我父親”,他很是高興。
回到舞場,他忙於和其他女生跳舞,他的舞算是好的,身份也有吸引力。周圍總有很多女士。
幾天後我很快按他的名片找到了他的診所。就在卡納基音樂廳對麵大樓裏,是中城極好地方,生意一定不錯。這天關著門,門上還寫著另一個醫生名,特別注明看病預約。看來沒預約這個診所就是關著的。我隻來過這唯一的一次。
這時一位較年輕的中等個、瘦瘦的男士來找我。我一下子記不住這樣多的名字,隻能記住長相和服裝,就叫他第四個。
這個人很會跳舞,舞步極其靈活,我以為會像第一位那樣數一下舞步,學點什麽。但沒多久他就使勁抱著我,要把他的臉貼到我的臉上,我用雙臂撐著,來保護自己,他說不要介意,這是一種舞蹈姿勢,我說我是中國人不要這個姿勢。
他突然說我的英文不好,他是哥大文學教授,可以免費教我。有了牙醫給名片的經驗,馬上要他的名片,他說沒有帶。以後給我。但後來幾次他躲著我,沒有名片,所以他不是哥大教授。
以後每次都看他和女生跳貼麵舞,一跳就是兩個小時,然後又和另一位如此跳。從此以後在舞場我不和他跳,直到老人中心。一次看到他來,他的舞步算好的,就主動請他跳,他還記得我是不跳貼麵舞的,這次跳得很認真、很好。然後又去找其他女士跳貼麵,遭到女士之夫的不滿,從此不再出現。
有一位中國女士,在舞場每次和他跳貼麵舞,直到兩人離開,在老人中心見到後,當她說起她老公是外國人時,我馬上接上去說是這位,她說不是。在舞場跳貼麵舞,走出大門,他馬上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似不認識。這位女士認為他一定有太太,所以離開舞場就是另一個人,大約是個中學教師。
除這四位外,其他又來不少人找我跳,這次的確很忙,有一半是不會跳,要交女朋友的。我也數不清、記不得了。這時才明白竡的話。如果他來,肯定沒人來找我跳,他們會注意到我有能陪我跳一場舞的男友。
晚九點去更衣走到舞場大門時,第一號在大門口等我,他禮貌地說送我去車站。我首先感謝他教了我舞步,走在廣告燈照得如白晝的時代廣場,開始講他的故事。
他笑著說,在學校工作很長時間,知道學生心理,明白我剛來的心情,想跳舞、想學舞。這口氣之大,我忙問在那間學校,他說在阿爾巴尼亞,是一間大學的教務長,來這裏幾十年。他的經驗是邊在哥大學習、拿文憑、邊打工養活自己,四年畢業後,在美國一間著名銀行工作,直到退休。
在上州有房子,喜歡打獵,每年一定完成允許打大動物的個數,他打到最大的是熊,鹿易打。所以每年冬天他去狩獵,直到打完,才回來住。
在布魯克林海邊有房子,給了我電話,歡迎我去玩。他說他和太太分居,不離婚,因為離婚就成了窮人,兩人不離婚,都可找異性伴侶,誰也不管誰。這時她在給女兒帶小孩,他和兒子媳婦住。
一聽每年要狩獵,是個玩槍的,太可怕了。我馬上對他疏遠,僅偶爾跳舞,後來我的舞進步很快,和他跳已經沒有興趣了。但我內心一直感謝他的啟蒙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