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和她在院子樹陰下乘涼,因為室內不開窗實在憋悶,她也覺得不舒服了。電話鈴響了,我進屋去接,不是兩個常來的親戚,我告訴她是個不熟悉的男子聲音,並扶她進屋接電話,沒說兩句就結束了。
接完電話她全變了,那時才十一點,還沒做午飯呢?她說灌滿水壺大火趕快煮開水,我說灌暖水瓶嗎?她不許我問,就是照做。然後讓我爬高去取她的好茶葉。
又讓我拿出她所具有的全部點心、餅幹等,我來後沒見她吃這些。不知放在何處,便一一打開紙盒、罐子、紙包等沒見什麽好點心。我問她是這些嗎?她說是,讓我用瓷碟裝一些,要擺得漂亮。我真不能想象用這種陳舊點心、餅幹請客,為什麽不讓我馬上跑到點心店買一點呢?什麽樣的客人要用這樣的食物招待?這些點心、餅幹我一塊也不想吃,我吃過的要比這些好得多。
然後讓我洗茶具,擺在飯桌上,我很奇怪,今日沒午飯?隻喝茶吃這點心?我按她說的弄好,水早已大開。我問灌暖壺嗎?她說開著火,讓它繼續開著。這時她大概累了,坐了下來,讓我去取她的連衣裙,幫她換好。已經十二點午飯時間,我問還吃午飯嗎?吃什麽?她說她不餓,不吃了,讓我從冰箱找點食物自己吃,晚飯再作。這時她給侄子打電話說了點什麽。
她緊張的樣子讓我突然想有貴客吧。誰會來?從沒聽說她還有什麽重要朋友。我在這裏見過她的孫女、她的守寡的兒媳、沒有一人來這裏要如此緊張,連午飯都可以不吃。快三點她讓我把開水倒入有高級茶葉的瓷茶壺裏,擺在餐桌上。
三點來了三輛黑色小轎車,從外麵看裏麵坐了過多的人,顯得非常擁擠。從第一輛走出幾位年輕帥氣的男士和一位高大白發的美國白人老太太。第三輛車除走出幾位年輕英俊男士外,還有一位年輕女士,這位高大外國老太太進入劉太家,我和劉太就站在門口。劉太用英文和老太太交談幾句,這位美國老太太到第二輛車打開車門。這時兩位年輕男士趕快走到馬路邊老太太旁邊。隻見一位極瘦黑發的老人轉過身,老太太幫她把雙腿移到車外,放在馬路邊,白人老太太完成任務,離開,這兩位男士馬上站在坐著的老婦人兩側,車內老婦舉起雙手,兩位男士彎腰,半蹲,讓老婦雙手搭在男士肩膀上,兩人幫助老婦站起來,雙腳基本不站在地上,像個在天上飛的風箏。
我看了真覺得這位老婦太可憐了,自己不能走,要讓人駕著走。兩位男士把老婦駕到門口,那位中國年輕女士跟在老婦後麵進來。劉太和我走在前麵,進了飯廳,這兩位男士把老婦駕進飯廳一進門的椅子,幫她坐好後走了出去。
隻見這位夫人馬上變得如此美麗,她化著淡妝,非常雅致、上身挺拔、雙腿交叉斜坐在椅子上,臉上保持微笑,非常優雅,我自認為甘拜下風。這種姿態一眼就知是經過訓練,幾十年磨練的結果。和劉太完全不同。劉太太胖,坐在椅子裏無法挺拔。一點姿勢都沒有,看來年輕時沒有受過體型訓練。但為劉太高興的是她雙腿可以走路,生活可以自理。
劉太讓我把茶水倒在茶杯裏,出去坐在中廳。我明白,僅她們兩位坐在飯廳。我和那位年輕女士坐在中廳的凳子上。其他男士都站在門外,美國老太太坐回她第一輛車。
我馬上認出了她是第一夫人宋美齡,她們倆操著上海話和上海腔的英文談著。第一夫人稱劉太為小劉,劉太稱她為夫人。
這時突然美國警車來了,來查看這裏發生了什麽?因為三輛擠滿人的小車來到這個異常安靜的小區,引起警察的關注,美國老太太馬上走出車,向警察說了點什麽,警察馬上開車離去。
不久劉太的侄子來了,劉太把他介紹給夫人。侄子顯得有點窘,他是晚輩,大概從來沒見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