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家在1952年九月末的一個周日對調搬家。還掉學校的家具後,家具大大減少。從此我家再也沒有當時認為是奢侈品的沙發、茶幾。我們姐仨的三個一頭沉大書桌;三個單人大木床等,又回到抗日住外婆家時使用的小書桌和折疊鋼絲小床,在燕京時他們被堆放在儲藏室。一輛卡車3個小時搬家完畢。
回想1945年抗日勝利後從城裏搬出城到燕京是郭胖子搬家隊7、8輛大馬車完成的,壯觀的搬家車隊從南到北浩浩蕩蕩穿過北京城,走了八個多小時。
住到城裏後媽媽繼續找打鼓的賣字、畫、瓷器等去掉一切豪華的東西,向工農看齊,生活變得極其簡單。
我們新家在北京小石座胡同2 號。從“往事”知道這是湯用彤教授抗日前買的獨立四合院,抗日時期全家搬到昆明,抗日勝利之後在湯夫人的主持下對這所房子進行大修,成為湯夫人的極愛。他們在這裏有許多值得回憶的故事,對它有深厚的感情。
這所房子處於北京市中心的風景區,在北海前門旁,出胡同口就見故宮的角樓,去東城、西城極為方便。他們家從沒想離開這裏。但為了服從組織的決定,湯老不得不同意搬到58號。
為了支持湯副校長的工作,湯夫人同意賣掉心愛的房子搬到燕南園58號,這所房子被政府用8000元人民幣征購。他們再也不可能住回這所房子,湯老為此終生對夫人深表歉意。
看到8000元人民幣征購費,又能住到比他自己的房子大得多燕南園58號,真應當知足了。我猜大概湯老是世界著名教授,現任北大副校長,要處理好,不能暴露中共的共產本質,所以給出在當時算是高價的贖買。下麵舉出幾例讓大家欣賞中共是怎樣充公和共產的,體會當事人嚐到的滋味。
我的朋友在看了我寫的“燕京人”公私合營這段後很有感慨,給我看了1956年她父親在上海收到的公私合營化學製藥廠領息憑單。上麵寫他持有110,000股,國家統一按股息 每年5厘,即5%的年息計算,從1956年第一季度開始每季領股息為5.5元人民幣,每年是22元。
原來說贖買20年,但到文革時就停了。共領了十年零三季度,一共得到利息236.5元人民幣。他的十一萬股政府定的本金隻是440元人民幣。
我查銀行資料看到當時銀行的年息:活期2.88%,3月定期5.04%,半年定期6.12%,一年定期7.92%。實際上是用銀行3月定息5.04%來打發資本家的。他除拿了這236.5元股息外,本金也都歸國家了,錢沒拿多少背了一輩子資本家的沉重包袱,多麽倒黴。
年輕人不了解當時的幣值,這裏介紹一下。我1961年正式工作的工資每月是56元人民幣,這位資本家一年的利息22元不到我半個月的工資,他十年多的利息是我4個月工資。說是贖買,其實是共產了。
文革結束,沒人再說公私合營政策和執行情況,中國的民族資本家多麽可愛,一聲不吭。1980年後一些人趁改革開放的東風,大發私財,特別是官二代、紅二代,一些資產已轉移海外,他們活的輕鬆、得意,沒有扣上資本家的帽子。現在的闊佬們是不是資本家?在國家困難時例如2020年的新冠疫情、洪災會無私地把自己全部財產奉獻給國家嗎?現在還會共產嗎?
另一位朋友告訴我她父親的好友曾是國民黨的教育部負責人,他們家有3進的極大房子,解放後作為官僚資產沒收(充公),給某部作職工宿舍,國家給他們家一個極小的房子。每個運動都會以各種理由讓他們搬家,住房不斷壓縮,最後隻剩一排東房。但子女不斷結婚成家,實在擠不下。最後一個兒子結婚的婚房隻能建在填平廁所的那小塊地上。那時北京規定填埋各家土廁所,每條街蓋街道集體公用半土廁所,廁所內有一個下水道,有自來水,由工作人員統一衝洗,比土廁所稍微幹淨一點,仍然臭氣熏天。
從三進的大房子,沒得分文,最後縮成一排東房的國民黨的人士,對比掙得8000元人民幣,和住入燕南園58號北京大學的副校長,這真是天上地下的區別。因為這位國民黨人士不夠有名,排不到統戰隊伍上。所以充公,沒人會為他們憤不平。湯老看到此事應當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