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957年的上半年,爸爸的單位搬到西郊人大。我們可以繼續住這裏,但爸爸需要每天跑,太累了。另一個原因是住樓房有暖氣,一個完整的單元,廚房、廁所在內,生活會方便一點。這時我已上北航,隻有妹妹在女一中上高中。如果搬到西郊妹妹就需住校了。最後思考的結果是搬出城住。
這次的房子在人民大學林園二樓。離校門口較近。是新蓋好四層紅磚、天綠窗框的樓房。爸爸的單元在四層,共四間屋子,其中一間正對樓梯,有兩個門一個通外麵,一個通裏麵。據說這間可作為辦公室接待訪客。但爸爸住在這間。通外麵的門關死,爸爸的大書桌放在這裏,周圍放四個大書櫃,一個卡片櫃,和他的單人床。通裏麵的這個門是通到媽媽的臥室,這臥室是四間中最小的。媽媽的大立櫃、梳妝台和她的單人床放好後就沒地方了。
朝北的房子放了保姆的單人床、一張雙人床、媽媽的大書桌,放我們衣服的五鬥櫃、三鬥櫃。櫃上放全部箱子,箱內是皮子、毛衣。放了許多衛生球,樟腦丸,味很重,我對它過敏。 另一朝南有曬台的房間是客飯廳,鋼琴放在這裏,飯廳的四連玻璃碗櫃、飯桌也放在這裏,還擺了一張單人床。
這四間屋非常小,比城裏住過的任何一個都小太多,所以我們三人的書桌全扔了,取暖火爐和其它東西也都扔了。每個房間都擁擠不堪,雖然擺了六個床位,我們三人沒有明確自己的床,想住就隨便住一處。給我的感覺,這裏不是我的家,是媽媽爸爸的家。我好像是客人。
1956年秋我剛上大學時每周末騎車回城裏家住,因為這裏有我的床、我的書桌,可以方便的練琴。現在我和姐姐在大學住校,運動多,這個新家沒有自己家的感覺,就基本不回家住,隻是周日中午回來吃午飯,看看大家。妹妹在女一中住宿條件不好,她每周末回家住。廚房、廁所非常小。最大的好處是有暖氣,房子暖和了許多。
我在城裏住時經常練琴,還是有計劃練點什麽的。但在這如此擁擠的房裏練琴顯得很吵人,不僅吵自家人,也吵鄰居和樓下的人家。也沒聽到其它家有琴聲,彈琴顯得很特別。所以回家再也沒摸琴,這讓媽媽很傷心、失望。她希望我們練琴,算她沒白花錢培養我們,她當時辛苦掙錢買琴的初衷可以如願。但她不了解我的思想,我們沒有交流。到1962年房子不斷縮小後,沒有和我們商量就狠心地賣掉了,我可以想象她的複雜心情。如果她知道我在美國成為老人中心的鋼琴老師,她對我的培養沒有白費,一定會非常高興。
鋼琴賣後的第四年來了個文化大革命。看紅衛兵抄家,砸鋼琴,把鋼琴當作資產階級的東西掃掉,又慶幸賣了琴還得了一點錢。這時就剩帶陽台的和朝北的兩間。另兩間住另外一家,開始住過一個人,後來是一對夫婦,最後是一家四口。妹妹一家和媽媽住時,兩家共八口人用這個小廁所和小廚房,真是擁擠不堪,兩家不能同時用廚房,必須錯開。
從這住房的變化,反映出我家的巨大變化,這不僅是中國一個具體人家的變化,應當有點代表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