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上半年我正上六年級,搬完家除了念書彈琴外,就是打毛活看蘇聯小說.從不知道關心時事,看報紙。
一天我聽班上幾個男同學在那裏叫好。說:太棒了,朝鮮可以像解放軍解放全中國一樣全部得到解放。
我馬上去翻報紙,看到金日成領導的朝鮮人民軍已解放了漢城,釡山等地,進展很快。
當時大多數中國人都不知有三八線協議。這是二戰結束時美、蘇製定的,分成南北兩部分像東西德一樣。但很多國家不承認北朝鮮和南韓是平等的兩個國家。那時沒有聯合國,所以這個協議就相當於聯合國的協議。
報紙上和老師的講話中都是為北朝鮮叫好,從沒人說金日成破壞三八線協議。
下半年我開始上初一,報上就說美國趁蘇聯為新中國入聯合國遭到拒絕而抵製參加會議期間,通過聯合國出兵的決議。
這時局勢緊張,在大學全麵展開批判親美、崇美、恐美思想。由於燕京是美國辦的,所以這個大批判是首當其衝。爸爸和燕京的教師一樣,大都上過燕京、留學美國,對美國有好印象。現在要人人過關來批判,是很困難的。在這些知識分子中間是否有人聽美國之音、聽港澳台廣播,是否有人與海外朋友聯係,知道真情,我們沒人知道。
在這排山倒海的輿論壓力之下,即使知道有三八線,知道是金破壞協議進攻南韓,也都不敢說。更不敢問金的做法是否符合國際協議,是否應遵守這協議。大家按報上的話表態,認為沒結合自己,過不了關。
大多數知識分子不會陽奉陰違,不會說假話,不善於察顏觀色,不會圓滑行事,也沒想過要做順民。不知道現在該怎樣說才能過關。
這些日子爸爸臉上表情非常嚴肅,壓力很大,睡不好覺。自從負責政治課後,他已經知道要好好學馬列,解剖自己,常在課後邀請學生到他的辦公室促膝談心,聯係自己的出身、曆史、經曆來進行思想改造。1950年抗美援朝剛開始的思想改造運動中,他在大會上匯報自己思想改造的心得體會,受到了群眾的熱烈歡迎。
就連我們初中生都要進行批判。我們又開始停課,說要認真學習。
每天上午先讀報紙,在老師的引導下開始發言,每個人都要表態。特別是燕京子弟更要多說一些。聰明的學生,記性好的可背下報上的主要觀點,他們的講話就比較好,像我這樣喜歡自己讀報,不喜歡聽念報紙的人,就隻能說些大官話:美國侵略朝鮮,一定要把他們趕出去。中國應當幫助,美帝是紙老虎,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我不喜歡停課,希望大家趕快發言,然後可上課。
但並非如此,上午學報紙表態,下午寫標語,畫漫畫。把李承晚畫成是美帝的哈巴狗,把美帝畫成惡狼,把朝鮮畫成金日成義正言辭,偉大領袖的樣子在畫的最主要的位置上。中學生裏的小畫家自創很多漫畫,也有按報刊上的來畫。中小學校園貼滿這些口號、漫畫,聲勢極大。
我們一連停課兩、三天,煩死了。因為不知道是金日成破壞38線協議,所以的確認為美國侵略朝鮮,很天真相信領導作的決定一定正確。我們義憤填膺地喊:“打倒美帝國主義”、“美帝滾出朝鮮”。
我私下還認為美國太有辦法,為什麽這樣多的國家都來參戰,難道這些政府這樣怕美國?這裏有點不合邏輯,當然我不會對認何人說。美帝九月仁川登陸,十月把朝鮮趕回三八線、很快占了平壤,撲向鴨綠江。我們看報為朝著急,偉大領袖發出決定:宣布派誌願軍,大學又敲鑼打鼓號召參加誌願軍,支援朝鮮人民。很快廣播抗美援朝歌曲:
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 . . . .
我們每天也唱這些歌。誌願軍的總司令是彭德懷。十月二十五號第一次戰役勝利後宣布誌願軍出兵朝鮮。很快傳出誌願軍與人民軍一起打了幾場漂亮的戰役。到1951年初已打到三八線,打到漢城。大家很高興。心想全半島很快會解放,真正體現“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的豪言壯語。
但看了上甘嶺的電影後才知道美國一定要保持南韓在半島的地位。所以第四、五次戰役打的非常艱苦,勝負難分。這使雙方才真正坐下來在板門店認真談判。1953年七月簽了停戰協議。我們這時才知道用三八線作為半島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