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直為盡早開學緊張的工作。大約十月末開學了,比我們小學開學稍晚。我幹媽唯一的兒子允和我們叫他大哥考上機械係。小哥哥的大哥乃文、大姐懿真也上燕大。教師也來了許多。
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剛吃完早飯就有人敲門,開門進來的是一位很像外國人,大個子,很壯實的中年婦女。後麵跟著兩個大孩子,我一看這不就是那個淘氣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母親,原來是混血,有混血人的那種漂亮。我與他們同時說出:噢,原來是你們家。媽媽說:你們認識,你們玩吧,我們大人到客廳去談話。
我們五個小孩就到飯廳地上玩。我們好客的打開玩具櫃,讓他們選玩具。小車,娃娃,球等都拿了出來,實際是每人自己玩。過了不短的時間,客廳的門開了。我看他們媽媽眼圈紅紅的,是哭過了。我很奇怪。走前媽媽說歡迎小哥小姐有空來玩。後來天氣漸冷,院子不好玩,我家的玩具還是有點吸引力的,所以他們常來玩。
他們走後我問媽媽她為什麽哭。媽媽說她的丈夫去世了,她是體育教師,工資不夠花。她有五個都在上學的孩子,他們還不能掙錢幫助家裏。燕京的獎學金也不普遍,不好得到,即使得到也不夠多。所以她希望爸爸幫她解決這個困難。前後幾次交換情況,最後決定送兩個上大學的孩子到美國去半工半讀。她有親戚在那邊,也算不太孤單。這個問題就圓滿解決了。
不久他們就去美國上大學了。誰也沒想到這裏解放,他們就失去了聯係。直到美國總統尼克鬆訪華後才見麵。
天氣冷了未名湖結冰了。大學生有滑冰課,潑了很好的冰。小哥哥的媽媽把可能適合我們的冰鞋送給我們,並讓小哥哥小姐姐教我們滑冰。一天下午,媽媽帶我們去了冰場,親自給我們三人穿好冰鞋。這時已在滑冰的小哥哥小姐姐見我們穿好鞋就跑過來,先檢查鞋,給綁得更緊。
小哥哥拉著我下了冰。我的腿腳都無力。腳立不住,他就使勁的幫我把腳立起來。立好後跟本不敢動,一動雙腳就叉開,越撇越開。這時他使勁的幫我收攏腳,讓他費了不少力氣。他也失去了耐心,就讓我坐下歇歇。我這時才開始看他們是怎樣滑的。我有點明白,就開始自己站,摔了站,站了摔。幾次之後就有點門了。他看見後又滑過來讓我並腳,站直。他在我後麵推我,好快,讓我嚐到了在冰上滑的滋味。以後我漸漸的可以自己滑了。
小哥哥住在64號,是我家的斜對麵。這時60號也住了一家人。她們家的老大是我班的一個男孩宗複。胖乎乎的圓圓的很好玩。
一天他的媽媽來找爸爸。希望爸爸幫她找到在國外的丈夫黃迪伯伯。她的丈夫是爸爸的學弟, 在燕京上大學時,拿到了金鑰匙(裴陶裴獎)。抗日前到美國留學,抗日就失去了聯係。她們四口搬出燕京後就住在成府街,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生活無著落。我家也很困難,爸爸毅然決定把友人托付管理的北京房產地契送到銀行作抵押貸款,來接濟他們。直到抗戰勝利複校後,補發工資,才把貸款還完。
這時爸爸希望找到他,聘請他回國工作。由於知道他們失去了聯係。爸爸隻有通過燕京在美國的各種關係來找。最後知道他已在聯合國找到了工作。他說在美國由於各種原因,沒有拿到博士學位,回國不可能得教授職稱,所以不打算回國。他同意他的中國家屬到美國。
我的同學才七歲左右,他家請不起工人,就必須幫助他媽媽整理,打包,賣掉不能帶走的東西。就像一個大男人,其他人和媽媽議論,都說這個兒子真了不起。對比我,這時還是隻會玩娃娃的小孩。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久爸爸送走了這家。
文革後有燕京人到美國見到他們,聽說我的同學在美國完成物理博士學位,在美國航天部門工作。我到美國後曾打電話給黃伯母,她說他的工作性質不方便和外國人聯係。所以我雖在美國也從沒跟他聯係。他媽媽說過去燕京人常有到他們家的。他們現在太老了,不想接待任何人,所以我也沒見到他爸媽。我隻是在70年代他們來北京時見過麵。
爸爸還幫助過一位貧困潦倒的老先生,他對中國社會生活、習俗、宗教迷信有特殊的研究,滿腹經綸。爸爸請他到社會係專心寫作,給他擬寫作大綱,讓他逐項編寫,每月給他可以維持生活的報酬。經過數年寫了幾十萬字的資料,是研究中國社會生活的極好資料。爸爸發現了他,讓他的知識發揮作用,也使他能維持生活。雙方有利。
剛吃完午飯,就有爸爸的獄友專門研究北京地理的侯仁之叔叔帶著他的長女複興妹來到我家,侯叔叔要和爸爸到貝公樓去開會,他想讓我們和他的女兒玩,開完會再接她回燕東園。興妹比我妹妹還小。我們和她說話她不理睬,我們把玩具拿給她,她也不玩,似乎不高興和我們玩。後來她挑了一本畫書看了起來,我們也就自己幹自己的事了。心想就這樣讓她呆在這裏等她父親來接吧。
過了兩個多小時,爸爸和叔叔回來了,問我們他女兒在哪?我們說她坐在我們小孩書櫃麵前看書呢。結果她沒在那裏。我們樓上樓下跑遍了也沒見,我知道我們犯了大錯。叔叔非常著急,爸爸直在說我們:三個人都看不住一個小女孩。我們不敢說她不願和我們玩。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應該看著她。嚇的我們不知該作什麽,怎麽辦?
這是大冬天,她不應該自己一人在外麵玩,但以防萬一,我們又到院子、遊戲場去找,都沒有。叔叔說他騎車回家去找,我們直道歉。我真後悔沒像小哥哥那樣想辦法陪她玩。過了半個多小時,叔叔來電話說她自己走回家了。我們大家這才敢喘口大氣,真把我們嚇死了。這時這個興妹大概才4歲,真太聰明了,不可思議她自己可以從燕南園走到燕東園。
我4歲從禁閉室的窗戶逃跑,
走到野地裏,全連官兵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