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早春八月的櫻花和紫玉蘭開過之後,緊接著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便是君子蘭開花。其實很少人注意君子蘭的花期,因為它太小眾, 總是藏在"深閨"中。它的學名叫Clivia,在悉尼屬於大眾花卉,花園林蔭下、街沿車道旁隨處可見,大紅、橘黃的君子蘭花,襯著劍形綠葉遍地盛開。
君子蘭是以一位英國諾森伯蘭郡公爵夫人的名字命名的,後來日本東京理科大學教授,把拉丁文Clivia音譯成了日語,日文的假名用漢字一標注,意外地誕生了"君子蘭",這個妙筆生花的中國名字。
1823年,Clivia公爵夫人的花匠從南非帶回了君子蘭,按照它原來的生長環境,種在樹蔭下。因為它怕冷,又怕強光,既要濕潤,又要根部幹燥,所以這種非洲高地植物的性格很矛盾。英國人的文化方式是順勢而為,他們搜羅天下萬物,往往隻挪了一下方位,又物歸原主。悉尼有許多植物園和私家花園,種植著世界全方位的花卉植物,這是English對人類的貢獻,讓地球多姿多彩。
1854年,日本人從Clivia公爵夫人的花園裏帶走了君子蘭,為什麽會是一位大學教授給君子蘭起的名字呢?因為他要研究它,想把它改良成日本花卉。日本人的文化方式,是把世界濃縮到小盆子裏,放在客廳欣賞。但君子蘭是一個倔強的物種,遺傳基因強大,對它的雜交隻能得到短性繁殖,就像驢和馬隻能生出騾子一樣。我沒有根據說,今天的日本已經遺忘了對君子蘭的興趣和研究,但我注意到許多訪日觀感的文字,好像沒有人提過日本君子蘭(如果有的話,請大家務必告訴我)。
1932年君子蘭是作為日本宮廷禮物,送給滿州國皇室的,因為是皇家禦品,所以它自帶高貴身份,也因為它有一個前無古人的好名字,更讓人趨之若鶩,喜好者無數,還幾乎被看成是象形文字的一部分,儒家君子論的濃縮版,花的品性被賦予了人的最高品格: 謙謙君子。中國人並沒有試圖改造君子蘭,而隻是把它的自身品質發揮到極致。中國人的文化方式,沒有最極致,隻有更極致。
"走出非洲"的君子蘭,花開兩朵,各表一枝:Clivia是原生態,君子蘭則是溫室花。
記得那年我搬新房子,因為花園沒有完工,花匠們還在廊下忙碌。一位朋友早早的就來賀我喬遷之喜,他帶來的禮物是一盆名貴的君子蘭。我不懂花,前半生也沒見過幾次君子蘭,朋友便 教我如何認識它的"名貴":君子蘭隻認葉,不認花,葉麵要寬,12厘米以上為極品;葉子要濃綠、油亮,無雜紋;左右兩縱排列均勻,葉好花就自然漂亮。
客人走了以後,一位西人花匠走過來問我: "夫人,您要我幫著處理這盆花嗎?
我說: "行,隨便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非常戲劇性,也讓送花給我的朋友,捶胸頓足地抱怨了我好幾年。因為這名花匠一下子就把君子蘭從花盆裏拔出來,然後像收拾一棵蘿卜或一棵大蔥一樣,用水衝洗掉根部泥土,然後把纏繞在一起像白色蠕蟲一樣的根莖分解開,再把葉莖掰成幾份,便直接種到了花園裏。
原來,悉尼的花匠竟不知道君子蘭是溫室花朵!
說君子,首先想到的是謙遜有禮;觀君子蘭,過目不忘的是端莊美麗。
說君子如蘭,是指清雅淡泊似君子;說蘭如君子,因為花有四君子,蘭花為其一,是以高雅素養讚君子。
東方君子蘭,在雅居中是“幽幽如蘭,在溫室裏為“謙謙君子”。
君子蘭的官名叫大葉石蒜,看它的根莖多像水仙花。
君子蘭種到花園裏,它會變回Clivia嗎?
過了幾年之後,慢慢適應室外環境的君子蘭,還是一樣的溫良恭儉讓,盡管花園裏陽光猛烈,它不喜歡直射光線,但可以忍耐;冬天裏有冷到零度的時候,它能挺得住;夏天時熱過40度,它也熬得了。終於,君子蘭不再抗拒原生態的召喚,不再拒絕“自由行走”的誘惑。
它正在沿著後花院的圍牆“自由行走”
這是前花院的一個花壇,君子蘭已經開始放縱天性。
君子蘭開花時,先是花苞“破胎”而出,就像小雞出殼一樣。
君子蘭的這個“胎胞”被稱為花葶,裏麵可以藏得下10-30個花苞。
我大概數了一下,這株君子蘭在開花時節會長出三十根花莖,如果每一根花莖頂端的花葶中有平均20個花蕾的話,那就是600朵君子蘭花在竟相開放。
這是花芯中的雌雄蕊,君子蘭花雖豔,卻不怎麽招蜂引蝶,授花粉隻好依賴自然力量,譬如風吹雨淋,所以雄花蕊花粉球上的花粉特別多,開著分叉的就是雌花蕊。
從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到“自由行走”的Clivia, 溫室君子蘭在我家花園中,走了一趟重歸自然的輪回。
你拍的君子蘭好神奇呀,想起了奧克菲的畫。
你家像童話世界,那池綠水很有靈氣!
君子蘭是石蒜科的植物,橘紅色的花朵讓我想起最美好的年華和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