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貿易的旗艦,無疑是世界貿易組織WTO。WTO成立於1995年,但它不太正規的前身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則發端於1947年。沒研究過它們的曆史,但從這兩個日期可以感到,人們在和平初臨時對自由經濟的期望,也是人類對自由美好憧憬的一部分。GATT在二戰結束後兩年成立,WTO在冷戰結束後四年成立。
但WTO和GATT根本不同之處在於兩點。第一,GATT並不正規,主要是一種有所管理的國家間商談自由貿易的模式;而WTO則是一個正規的國際貿易組織,不但有模式更有規章製度,並有強大執行力,理論上能夠對成員行為進行仲裁和強製。第二,GATT主要限於貨物貿易,而WTO則將自由貿易擴展到了服務、知識產權、投資等多個領域。
華爾街精英階層的崛起
這兩點變化,不隻是形式上的正規化與業務範圍的拓展,回頭來看,是全球權力格局變動的標誌,是以華爾街為代表的美國金融精英階層,在全球舞台全麵崛起並牢牢掌握話語權和主導權的關鍵轉折點。
錯綜複雜曠日持久的入會談判,幾百頁的貿易合同擬定,依賴高級金融貿易管理人才操刀捉筆;跨國的並購,收購,上市,投資重組,風險管理,資產配置和企業戰略谘詢,全靠各種金融服務支撐;全球投資融資市場幾大華爾街投行牢牢把控門戶,構建並管理各種基金。國家間的貿易壁壘一旦打破,華爾街的“做空”與套利手段便可大行其道,甚至可以直接做空一個國家的貨幣、股市乃至信用體係。在這種全球規則架構下,金融資本不僅成了國家利益的隱性代言人,也成了財富重新分配的最大受益者。
據普華永道2023年報告,全球資產管理總額已超過126萬億美元,略高於全球GDP(約105萬億美元),其中前十大資產管理公司掌握了約40到45萬億美元的資產,占全球GDP的40%左右。這些公司大多總部設在紐約曼哈頓,控製著全球資本的流動方向,事實上也影響著美國乃至世界的產業結構和政策傾向。
據美聯儲備2023年的數據,美國最富有的1%人口掌握著全國超過32%的財富,而底層50%的人加起來卻隻擁有不到3%。據經濟政策研究所統計,1978年美國CEO與普通員工收入比約為20:1,到了2022年,這一比例已飆升至400:1。瑞信2023年報告顯示,全球最富有的1%人口控製了近一半的全球財富。而美國國內財富極端集中,家庭財富向金融資本加速傾斜,藍領中產階級的實際收入停滯甚至倒退,而華爾街高管們的薪酬和資產卻飆升數十倍。
美國人民並不傻,2011年的“占領華爾街”運動,是美國民眾曾有過的真正覺醒,這種不滿金融資本的貪婪與對民主製度的劫持的反抗,很快被主流媒體和精英階層的政治操作瓦解於萌芽狀態,被膚淺的以身份政治與文化戰爭為代表的所謂覺醒政治取代於無形。想想,這個取代的後果是什麽,社會極度撕裂,民眾50%對50%互相聲討,無心他顧也無心自顧;想想,這種空手套白狼是誰的拿手好戲。
WTO救了中共
不得不說,WTO是中共的救命恩人。2001年底,中國在WTO成立的第六年被準許入會。當時六四後中國剛確立改革開放,國際上仍處於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境地, 年初還病急亂投醫拉起個很搞笑的‘’上合組織‘’。中國加入WTO後迅速成為‘’世界工廠‘’,吸引大量外資,技術和訂單,出口激增,經濟獲得迅猛發展。而俄羅斯雖在1991年就拋棄了共產主義,卻直到2012年才加入WTO,錯失了黃金十年,經濟疏離和製裁,加速把俄國這個潛在盟友推向西方的對立麵。很多人說鄧小平的白貓黑貓救了中共,其實美歐在WTO上黑白分明的迎中拒俄態度才是。
全球化貿易的巨大代價
隨著WTO而來的全球化自由貿易,其背後代價不容小視。為了滿足發達國家對廉價商品的需求,大量低端製造業和加工業被轉移至發展中國家,發展中國家的環境資源遭到掠奪式開發,用廉價勞動力和土地為全球生產商品。
自然環境與資源首當其衝。大量開采自然資源、過度使用農藥、排放未經處理的工業廢水,生態係統受到極大破壞。本人早在10年前寫過一篇“國在山河破,城汙草木枯”網帖,並不深入,都是公開數據,概述了下中國在這種經濟模式驅動下付出的巨大環境代價,觸目所及的土壤水源和大氣汙染以及自然資源的耗竭,短短十來年已經達到跨世代都難以逆轉的驚心程度。中國如此,非洲,東南亞和拉美地區小經濟體則更深陷汙染困境,嚴重危及民生。有人說這隻是汙染和排放的等量轉移,從發達國家轉到發展中國家而已,其實不然,發達國家由於其先進技術,厚實經濟能力和嚴格法規,能比較有效控製汙染和排放,而發展中國家遠沒這些條件,全球化實際是讓汙染和排放以及氣候變化的壓力極大增加了。
勞動權益和人權被忽視,形成‘’血汗工廠‘’模式。低工資、長工時、惡劣的勞動條件成為很多發展中國家參與自由貿易的代價。從孟加拉的成衣工廠到非洲的礦區,童工、血汗工廠、工人安全事故頻發,卻鮮有國際買家為此負責。在中國,大量農民工拋家離口進城,失去土地,又難在城市立足,經濟轉向蕭條失去謀生手段。很多發展中國家成為資源出口型經濟,導致“資源詛咒”現象- 巨大利益被強權和權貴壟斷或瓜分,為爭奪財富分配權, 武裝動亂紛起,國家陷入長期內戰(如剛果和蘇丹)經濟崩潰民不聊生。聯合國維和數據顯示,過去二十年全球80%的武裝衝突發生在資源豐富的低收入國家。偶然在油管看到這個視頻 - "剛果:地獄之船",全球化助不了它渡出苦海抵達彼岸,隻能讓它一直在苦難的剛果河裏漂流,直至沉沒。
美國等發達國家製造業崗位大量流失,藍領中產階級收入下降; 市場充斥低質低價商品,消費品次降級,危害消費者安全和健康;澳洲本來全球領先的基於本國研發的太陽能板產業,幾乎在外來的廉價低質產品傾銷下全軍覆沒。就美國而言,隨著產業鏈和供應鏈的全球化重組,美國本土的關鍵製造能力被大量轉移至海外。一方麵使美國經濟依賴進口,就業市場空心化;另一方麵,在國家安全和戰略物資保障方麵,美國主權受到了實質性威脅。2020年疫情期間,美國一度連基本的口罩和藥品都依賴進口;而如今在半導體、稀土、原材料等領域,也深受地緣政治影響。這種去工業化的全球化模式使美國失去了對部分關鍵技術和產業的控製權。
股市綁架了美國經濟
當然,全球化讓美國股票牛市衝天,常年走高,尤其科技股和跨國公司股。過60% 的美國人持股或基金,美國股市繁榮造就了一個新的中產階層。但股市繁榮主要集中在少數大型公司上,財富“股權化”,不但加劇貧富分化,據美聯儲數據,美國最富10%人口掌控了超過89%的股票資產,而且為維持資產泡沫和經濟增長,政策層越來越被股市情緒所綁架,出現了貨幣超發,利率低企的現象,助長了金融風險。企業受利潤和股價驅動,將製造和崗位外包,犧牲社區和員工利益。市場高度全球化也導致金融波動傳導更快、更廣,普通投資者被動暴露於高風險資產。
要提一下的是,通過“全民”擁股,全民被綁上了華爾街主導的全球化戰車,形成了一種強大的“路徑依賴”,動一發而牽全身 - 你敢動一下華爾街的全球化,我們老百姓絕不答應!嗬嗬,選票麵前誰不屈服?
自由貿易本應增進全球合作與繁榮,但這實在是個太理想化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