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節到了。但你可知道,猶太教的逾越節也開始了。由於偶然撞見幾個人,促使我了解到一個有趣但並不太廣為人知的事實:基督教大節複活節(Easter),和猶太教大節逾越節(Passover),在日期上竟相當完美地重合。
就今年來說,複活節是四月一日(公共假期在澳洲是三月30日到四月2日),而逾越節慶祝則是從三月30日開始,到四月7日結束。須知宗教上,複活節是紀念耶穌被釘上十字架後第三天的複活,逾越節是紀念摩西在上帝感召下將為奴的以色列人領出埃及,兩個事件相差至少一千二百多年。
那是幾年前,複活節前的一個周六早晨,在一個球場上,我看見外麵的野公園有四五個行止頗古怪的男人,他們貌似中東麵相,依著樸素,年紀從十來歲到三四十歲不等。他們在球場邊的野地裏轉來轉去,撥弄著草叢,把一些野草采入籃裏,我不由好奇地問你們這是在幹嗎,他們十分親和地走上來說,這是為神的節日準備,到那天他們將煮熟這些野菜和麵來吃。
當時我聽著一頭霧水,除了巧克力兔和十字圓麵包(hot cross buns),澳洲最時興在複活節(以及聖誕節)吃新鮮大蝦,野菜真是聞所未聞,但覺得那或許是人家某種族特有的宗教習慣,便不好再多問下去。
帶著好奇我回家做了些功課,才猛然意識到,我也許碰到了幾個撒瑪利亞人(Samaritan)。哇,這等於是在自家後院的樹上看見大熊貓啊。
沒有絲毫不敬,撒瑪利亞人是耶穌高度褒揚的人,他們樂善好施見義勇為。但那幾乎是當典故來讀的,在今天西方社會的語境裏,samaritan隻是一個形容詞,禮讚大街上那些出手幫助落難陌生人的善者和勇者。想不到我卻遇到了真人,回想他們與我對話謙謙和和卻眼放熱情的樣子,還真有些聖經裏的遺風唉。
說回複活節和逾越節,盡管兩者分屬兩大不同宗教,盡管表麵基於不同的日曆係統,盡管分別記念兩個相隔一千多年的不同事件,但有一點奇怪的相同,它們都按春分後第一個月圓日來定位。
逾越節是正宗的猶太曆節日,是猶太曆的尼珊月的第15日起的八天,其曆史自然遠遠長過複活節。而複活節每年的日期則不固定於任何日曆係統,既依靠公曆,又參對月亮的周期。現在一般傾向於認為,複活節並不是耶穌真正受難和複活的日子,而是百多年後教會作的儀式化規定。
猶太教並不認耶穌為彌賽亞,那麽這兩大宗教節日的撞車就顯得有點意思,更何況複活節日期的確定又顯得那麽繁瑣。
有一說是這是早期基督教會的故意,讓紀念耶穌受難和複活的節日與猶太教最重大的節日在日期上相聯,想來有兩種可能原因,一是借以對猶太教徒進一步感化,二是利用當時影響力還很強大的猶太教作傳教推手。實際上,直到公元325年,當時教會的領導機構-尼西亞理事會才裁定將複活節日期和逾越節真真掛鉤。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要有趣一些,公元600年左右,教皇格裏高利一世得知英國的基督徒們每年都在慶祝一個節日,這個節日和耶穌複活在意義上並無直接聯係,倒和英國本土民俗春之女神(Eoster)為聖王帶來複蘇有關,便力圖要把這個異端行為悉數更正過來,但苦於鞭長莫及,好在Eoster的節日和逾越節都是定在春分剛過,於是便順水推舟接受了英國信徒慶祝Easter(或為Eoster之誤)的傳統,但同時加入了耶穌複活的嶄新含義。據說現在的複活節巧克力蛋和本尼兔,這些與耶穌明顯沒有什麽關係的物件,都是來自於當時英國的鄉俗。
看來宗教再強大,也難離民俗的幫襯,其實我覺得倒正是複活節蛋本尼兔還有聖誕節的聖誕老人和鬆樹,這些及富人性化的元素,為信仰抵達現代社會提供了一個親和的界麵。
不過即使今天,依然有人不為這些添加的元素所動,一成不變墨守著幾千年來摩西定下的禮儀,這便是撒瑪利亞人。他們是一小群從以色列主流分化出來的人,生活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西岸的局部地區,據統計,當今正宗撒瑪利亞人的人口總數大約隻有七百來號,撒瑪利亞人自我孤立於周圍的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鄰居,每年逾越節依然宰烤羔羊作為犧牲,並把羊血抹在兒童額頭(據聖經,上帝降災於埃及滅頭生時讓摩西吩咐埃及的以色列人宰烤羔羊和無酵餅及苦菜為食,並把羊血抹在門框上給神作為標記)。
有了這個認知,就會注意到媒體對他們也是有所涉及的,比如之後在民族台見到一個短短的電視報道,播放當地撒瑪利亞人慶逾越節的畫麵。我現在敢肯定,當年在球場外碰到的那幾位,真是撒瑪利亞人,隻是由於他們的謙和而不明說,抑或自己先入為主的無知而沒聽清,才誤將他們要慶祝的逾越節當作複活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