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讀到楊絳先生這本《洗澡》,掩卷深思,心緒難平。
故事非常簡單,“洗澡”指知識分子接受人民群眾再教育,去除資產階級及其他壞思想,洗淨靈魂,重新做人。全書的三部分都以詩經中語句為標題,第一部“采葑采菲”比喻不拘一格聚人才,各路知識分子齊聚北京某文學研究社;第二部”如匪浣衣“描繪辦公室裏的明爭暗鬥;第三部“滄浪之水清兮”寫的是三反期間對於幾位老知識分子的心靈改造運動,篇幅最短,但讀起來觸目驚心,芒刺在背。
書中最唯美的部分當屬許彥成與姚宓的曠世之戀。看網上有說楊先生的原意是寫許與姚之間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然擔心被其他人寫了不如意的續集,楊先生臨終之際匆匆續了《洗澡之後》,讓許與姚終成百年之好,也算一樁趣事。簡單分析下男女主人公和姚太太的性格。先說說姚小姐的美 。第一次出場是文學社全體大會上,餘楠眼中的姚小姐是“一個女同誌眉眼略似他的胡小姐,梳著兩根小辮兒,身體很豐滿”。外貌應是不俗。接著寫到“姚宓做記錄並凝神聽講時,眼睛一亮,和XXX打了一個無線電。” 眼神會放電的女孩,心靈自是聰慧內秀的。3)沉靜之美:宓的含義就是安、靜默,姚宓是大學教授之女,有自己獨立的人生觀;4)嬌憨:體現在同母親及好友麵前,一副乖巧小女孩形象;5)冷靜、理性:作為許彥成的“離婚顧問”,幫助許客觀、全麵地分析其應該采取何立場,並規勸彥成充分體諒其妻的感受與情感,連許彥成都驚歎“她可是太冷靜了”;6)不媚俗:三反運動中姚宓幾乎隻字未提,側麵來反映其性格的清新、脫俗;7)不卑不亢:在向餘楠討要稿子的時候,張弛有度,思路清晰,態度堅定。下麵來談談許彥成:1)性格清淡,與世俗格格不入:作為旅歐的高材生,第一次當眾發言語無倫次,口吃,暴露了政治素養低的事實;2)有審美的情趣:同姚太太一起聽古典音樂,相得益彰; 3)敢說真話:對於薑敏等人的詭計,看破並果敢闡明立場。即使在三反洗澡會上,彥成雖然沒有底稿,卻講得很好,也不口吃。做完大家就拍手通過了。他沒說自己是洋奴,也沒人強他承認; 4)有克製力:第一次與姚宓遊香山時,他預感到自己會情感失控,果斷叫停了旅行。再就是經過與姚宓的多次傳紙條與信件交流,與姚商定今生做君子之交。最後聊聊幕後高人福爾摩斯姚太太: 1)洞若觀火:對於女兒的情感波動,了然於胸,但從不點破; 2)人情練達:與周圍的各色人等相安無事,優雅從容; 3)有預見力:留著許彥成青年時的照片並對愛女說:“拿來,我藏著,等你將來自己有了家再給你。” 感覺姚太太、彥成、姚宓三人的合體就是楊絳先生對於中國理想知識分子的化身:有內涵,求知,不苟且於世,遊刃有餘地以出世的雅致來入世。
咬文嚼字地瞎猜下取名的含義:餘楠即“魚腩”;丁寶桂昵稱“丁寶貝”;朱千裏在運動中被群眾戲稱為“千裏豬”,其實有點道理,沒千裏馬那麽俊朗,可也算有學之士;馬任之、傅今一聽名字就是當權派;薑(將)敏暗指不夠機靈;羅厚影射落後,同姚宓(通往秘密的鑰匙)姻緣不合;許彥(願)成;宛英比喻傳統女性溫婉又明義;杜麗琳,沒啥含義,標準美人,外貌出眾,實為俗人。
楊絳先生的文字空靈,平和,尾聲處對於許與姚之別離場景處理得相當含蓄,但畫麵感凝重、催人淚下。“他們倆並肩走向門口,彥成覺得他們中間隔著一道鐵牆。姚宓開了走廊的燈,開了大門。彥成淒然說:“你的話,我句句都記著。”姚宓沒有回答。她低垂的睫毛裏,流下兩道細淚,背著昏暗的燈光隱約可見。她緊抿著嘴點了點頭,想說什麽,沒說出來,等彥成出門,就緩緩把門關上。”彥成和姚宓是真愛,甚至個人感覺超越了世俗的夫妻間情愛,是世間隻有你懂我的高山流水、知音相惜。故楊絳先生謝絕了影視劇的邀請,自不足為奇。